“哦,那个啊。”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看了老慕一眼。
老慕点了点头,姑娘于是小声却不失兴奋地说,“是前段时间咱们市发生的事,不知道您留意过没,就是高架桥上反抗家暴结果把老公推下桥那个。”
谢风华抬起头,她这段时间沉浸在李格非的案子中,没留意关注庄晓岩的事,闻言便问:“我知道,那事有进展了?”
“可不是,”姑娘开开心心地说,“今天公安局出公告说是正当防卫,网上到处在转载这件事。那个女人出来后接受了采访,我们刚刚就在看呢。”
谢风华心里一动,说:“能给我看看吗?”
姑娘飞快跑去前台拿了平板电脑过来,点开后递给谢风华看。
视频里庄晓岩的脸被打了码,声音并没有做处理,依然如她的人那样柔弱却楚楚动人,在回忆范文博经常家暴她时,还当场哭了起来。
最后,那个采访她的人表示了一通无意义的同情之后,话锋一转却问了她一个堪称无良的问题,她问:“听说你丈夫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出事到现在他们好像并不愿意见你,借这个机会,你有什么想对二老说的吗?”
庄晓岩停顿了有大概五六秒之久,其间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似乎因为紧张而用力握紧,然后她的声音传出来,哽噎着说:“他们很好,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不见我,我也能理解……”
她抬起头,尽管还打着码,然而谢风华几乎可以想见她脸上的表情,她声音发颤,哀求着说:“但是,但是我还是想说,就算我丈夫对我不好,我并不怪他的父母,如果可以,请让我见一见,我也想送我丈夫最后一程,算是这段婚姻有始有终……”
她说不下去,哭出了声,不得不双手掩面,采访大概也进行不下去了。庄晓岩哭了好一会才擦眼泪起身,弯了弯腰致歉说:“对不起,我有点失态,耽误大家时间。”
随着她低头,里头戴着的项链坠子滑了出来,闪过一丝光。
谢风华一瞥之下心头一动,她立即点了暂停,又回放去看。
这回看清了,庄晓岩脖子上戴的是一个小巧的碎钻镶嵌坠子,什么形状并不太看得清,一晃而过,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谢风华却蓦地认出来。
那个坠子做成引颈高歌的小鸟形状,原本属于唐贞,多年前由某个知名的首饰牌子推出春季系列中的一款,由于营销做得好,一推出即大卖,国内专卖店完全脱销,范文博去日本出差特地找到总店买了来送给妻子当结婚礼物。
那是他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一切都很美好,佳偶天成,男才女貌,住在装修精致的婚房里,唐贞隔三差五亲自下厨款待几个好朋友。她对范文博的爱意是那么明显,提起来笑意盈盈,藏都藏不住。因为太过爱他,以至于她抛开了自己那样自矜又含蓄的性格,忍不住跟最好的朋友谢风华显摆丈夫送自己的东西,未了还谦虚地说范文博手不行,也只能买现成的充充数了,比不得李格非。
但这个项链唐贞只戴过几次就没再戴了,这本是很小一件事,唐贞有很多其他的首饰,又跟杨女士一样讲究搭配,这样的东西不戴便不戴,完全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谢风华心跳快了起来,随着这个项链坠子重新出现在眼前,有关这个坠子的对话也重现脑海。
那时候她曾好奇地问过唐贞,这什么鸟,和平鸽吗?
“是夜莺。”唐贞如是说,并轻声说出这个系列推出的背后故事,取自那位肺结核诗人的不朽名篇中的两句:
永生的鸟儿,你不会死去,
贪婪的时间不会将你蹂躏。
高书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记住,夜莺总在夜晚歌唱。”
似乎遮天蔽日的黑暗中有一道光闪了一下,尽管稍纵即逝,然而似乎撕裂了一些什么,但那也未必就照亮了什么,很可能同时昭示着更为深邃而不可知的黑暗。
老慕看她脸色突然不好,忙问:“怎么了?”
谢风华看他,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然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抓起,她困惑地看老慕,问:“庄晓岩,就是视频里的女人,她说想去送范文博最后一程,这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圣母病发作呗,”那个拿着平板的姑娘在一旁不满地插嘴,“这种渣男死了都便宜他,还去参加他的葬礼干嘛,换成是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她察觉到自己多嘴了,尴尬地笑了笑。
老慕淡淡地说:“也有可能想亲眼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他真的死了。”老慕淡淡地说,“听别人说和亲眼确认,到底是俩码事。”
第18章 求花求收求票~
范文博与唐贞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
事情太久,谢风华不大想得起来,但时间并不是这件事印象模糊的真正原因,根本在于她本质上对男女这点事不感兴趣也不好奇,不说唐贞,就说别的人,她周围的队友同事,亲朋戚友,她也从没了解过这一对对的夫妻情侣到底从何时。好像就在某一天,他们拉着手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突如其来就宣告了彼此的关系,在此之前谢风华丝毫没感到有一丝征兆,每每听到这种消息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李格非以前就曾经说过她在男女感情问题上缺根弦,仿佛在制造她这个人的时候忘了安装一个探测这方面信息的雷达,或者安装多了一个设备,专门用来屏蔽这类感知,使得她不仅对别人的情感发生发展反应迟钝,连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感也同样如此。
他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无奈又包容,那时候他们刚刚初步确定了恋爱关系,连到底怎么算喜欢一个人谢风华都懵懵懂懂,甚至还以为就是比好哥们再好一点,跟以往也没多大区别。
她听完李格非的判断后很吃惊,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样,她还以为她有缜密的推断能力,能剥开重重假象奔向事情真相的核心,况且在警校刑侦推理类课程成绩也一向名列前茅,在刑侦队的案情分析会上,她天然就能与入行多年的老刑警一样有敏锐的嗅觉,连支队长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这两者就不是一回事。”李格非当时正在看书,头也不抬说,“非要分清楚,这大概前者就像一种情感想象与共鸣的能力,后者则是根据线索推测和查找真相的能力,明白了吗?打个比方,你说你业务能力强,你爸一个人这么多年,你能靠侦察看出来谁对他有意思吗?”
“有人对他有意思?谁还瞎了眼啊!”谢风华立即重点偏移,吃惊说,“看上谁不行要看上老谢,哎,我真不是因为那是我亲爸爸才埋汰他啊,实事求是你知道吗,就我爸这样,要钱没钱,人老珠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