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声音徐徐，伴着轻快的音乐，开始讲述此前没怎么提过的小时候。

“我们家大多数人都是军人，你肯定知道，无论寒暑，大家究竟有多忙。”

他带着墨镜，遮住英气的眸。下颌线线条勾勒出更多俊朗，顾念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从上学开始，我在爷爷奶奶家居多。有左邻右舍帮衬着，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直到那个暑假——”

那个暑假，林森家一个能照顾他的人都没有。在经历了一次高烧送医后，红雁从草原冲回来，带着林森去了工作地。

“后来呢后来呢？”顾念很喜欢林森说这些，他的嗓音有着独特的魅力，引人入胜。

“有一天我妈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急诊，草原大风，放我一个人不安全。她不得已带上我去工作，只是走的时候，忘记带我走了。”

听到这，顾念‘噗嗤’笑出声。她脑海里浮现出红雁忘记林森的场景——

“然后呢？”林森听顾念笑出声，咬咬牙。

他握握方向盘，继续讲着：“那家牧民是我妈的朋友，家里孩子不少，一个也是照顾两个也是照顾，我就在那里住下了。”

那个夏天，林森尚且不懂蒙语，可语言并不会阻隔孩子们的乐趣。

他们带林森学骑马摔跤，每天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奔跑在草原间嬉戏打闹，何等恣意潇洒。

那样的假期比此前许多个假期，都快乐的多。

从那之后，红雁仿佛发现了安置林森的新去处。到了寒暑假，她会亲自送林森去草原。

“雄鹰属于草原。”顾念想起林森那一口流利的蒙语，于此刻终于找到了原因。

“我现在更想见见回归草原的你了。”

*

到达白音沙地，已是中午两点多。这个时段阳光直射，日光刺眼，气温骤升。

“现在去？”林森看看时间，距离酒店入住的最晚时间还富余，便问了句。

顾念看着不远处的入口，点点头。

城市喧嚣，终是让她静不下来，而眼前这片原始沙地，给了她思考的空间。

林森自然不会拒绝，牵着顾念沿着小径往里走。多而密集的云杉逐渐映入眼中，听风闻草香，心静了。

“你知道吗？这是唯一一片原始沙地云杉。也就是说，虽然陆地变迁，气候变更，可因为有云杉守护，这里抵抗住了所有变化，保留了最原始的风貌。”

顾念是第一次来，却早已心生向往。

这里是云杉母树的繁育基地，顾念采集过来自于这里的标本切片。

“草原上有一句话，叫‘一棵云杉，固一个沙丘’。”

云杉，林森并不陌生。自然也听老人们说过很多关于它的传说。

“这话不算夸张。”顾念站定在一棵笔直冲天的云杉前，摸摸树干，粗砺的触感，无声记录着四季变换的风雨历程。

“这就是防风固沙的天然屏障，就是它保护了草原。”

不了解的人，感叹眼前林海壮丽居多。

而顾念想到的，是它繁茂的根系，以及抗寒耐旱的特质。

“听过一句诗吗？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顾念继续往前走，幽幽念出那首来自于某位皇帝的诗句：“我闻松柏有本性，经春不融冬不凋。”

走着走着，许愿神树伫立。枝条上绑着红色丝带，近旁铁链上系着木牌。

不少人将希望留在这里，带着不知能否实现的期待离开。

“许愿吗？”林森递矿泉水给顾念。

顾念接过喝了点，她绕着树走了一圈，终是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愿望。”

“之前有，都已经实现了。”

她目光灼灼，看着林森。

一点不贪心。

时间就在一步步的丈量中流逝，眼看暮色将至，林森带着顾念回到酒店。

“林森，”顾念坐在床头，犹豫再三抬起头：“我们明天着急走吗？”

林森摇摇头，“不着急。”

“我想明天再去一次，自己去。”

“喝了牛奶就答应你，想去多久就去多久。”

直到看着顾念睡着，林森才关门离开。他下楼续了房间，回到隔壁房间。

顾念需要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空间。

他懂。

*

第二天一早，林森和顾念在酒店吃自助早餐。

她难得多吃了一个烧卖，比昨天的饭量要好一点。

“林森，我走了。”顾念背着包，朝林森摆摆手。

“好，回来时给我电话。”林森站在原地，看着顾念走远。

五分钟后，林森出发。他脚下步子很快，没多久便跟在顾念后侧些许。

抬眼能看到，却也不会被她发现。

顾念再度进入白音沙地，满目绿色，湖边芦苇随风摇。

她第一次见到绿色渲染世界，是在幼年去西双版纳时。

那时候，她站在巨大的热带植物下，听着父亲讲述他守护林海的过往。

藤蔓缠绕，鸟语花香，也是在那天，她找到了人生目标：她想要守护绿色。

林森跟的不是太紧，这期间他也没闲着。避开时接打了不少电话。

蒙语汉语混杂，似在安排什么。

顾念走到林海深处，站在树下休息。

迎面走来一家三口，站在她近旁不远处。

小朋友虽然戴了帽子，可双颊通红，看样子是累坏了。

她蹲下身，指了指树旁的白色蘑菇：“妈妈，你看，这个蘑菇圆滚滚，太可爱了。”

孩子妈妈笑着蹲下身，特别有耐心：“真的是非常可爱的小蘑菇，像不像小伞呢？”

顾念听见圆滚滚，往母女俩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小女孩拽了拽妈妈的裤脚：“妈妈，我们能带蘑菇回去，煮汤吗？”

还没等孩子妈妈回答，顾念先开了口：“小朋友，这个蘑菇有毒，不可以吃哦。”

小孩不太相信，立刻看向妈妈。

顾念对着大人，用词相当直接：“这蘑菇有剧毒，一朵，足够要你们一家三口的命。”

妈妈吓到，有些惊慌。

顾念见孩子欲哭，连忙蹲下身：“小公主，这是巫婆的毒蘑菇，我们不能吃。”

“记住姐姐的话，无论是颜色鲜艳的还是白色的蘑菇，如果是妈妈不认识的品种，都不可以吃。”

小姑娘因为那句小公主，瞬间不怕了，她亲亲顾念的侧脸，语气甜甜：“姐姐，你真厉害！”

小孩子眼中的崇拜，澄澈而透明。

这让顾念想起，不止一次有人夸她，说她厉害，懂很多。

而这些知识，都是她所深爱的学科教给她的。

一家三口离开，顾念从包里拿出几根吸管和便签纸。她做了一个小巧的指示牌，用红色马克笔写下：蘑菇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