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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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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求生,孑孓独行数十年,终于看见一丝火光时是怎样的心情。

第一次位居人上时,李云霁对他心生忌惮,他那时风头太盛,哪怕帝王也要忧心两分,所以他暗中引导着朝堂诸人弹劾自己——与其让李云霁动手 ,不如自己夺得先机。

而后在风口浪尖之时,将他身后的陈氏推了出去,大义灭亲毫不留情,在朝中民间一时风平极佳,连李云霁都以为,他对他的忠心甚至超过了对自身氏族的忠诚。

——而忠诚是什么东西,他向来不知道。

一人之下的将军在忠孝两难全中作出选择,而后不远千里为父送行,其实不过是去看他那层高高在上的父亲,戴枷流放为人欺辱的丑态罢了。

在寒冬腊月跪地行乞,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与他当年何其相似。

流放之路艰辛苦寒,他从一旁的饭碗捏了个泛黑的馒头出来,拿在手里瞧了瞧。

“这种东西,哪里是养尊处优的父亲大人能入口的?”低沉的嗤笑隐隐有些压抑,“倒是和儿子年少时在勾栏里吃的差不多。”

他从前极忌讳提起自己的身世,现在却已经都不重要了,毕竟陈氏衰败,而他的生母被加封诰命。

“这种东西想来父亲大人也是入不得口的。”他低笑一声,碎成了面渣的馒头屑便从他手指间飘落,迎着萧冷的北风,仿佛是下了一场大雪。

走出几步后他回过头来,不出意料的看见那昔日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趴在地上舔舐馒头碎屑,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眼高于顶的架势?

百年世家陈氏宗族,因他一人而覆,因为他一言而起,那些自视身份的族老也要在他面前低眉顺眼,他那视世族声誉高过一切的父亲,更要亲手将他那娼/妓之母的骨殖迎回宗祠。

得到一切的人独自坐在母亲墓前自斟自饮,山风凄厉,他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一片。

而今他分明一切在手,又好似一无所有。

睡得不清醒时,他听见自己喃喃自语的喊了一个名字。

“杨子仪……”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这一生注定走不过那个人去。

所以他那样谨慎惜命,一步三思的人,才会与谢青吾那个疯子和谋瞒天过海,做下了那种一旦事发,必死无疑的大案。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冒险,做于己无利之事,从那一刻起似乎就预示了最终,他终将一败涂地。

李云霁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一直对他极为宠信,又怎会一朝对他动了杀心?不过是杨子仪故意将当年那事的消息散布出去 ,使得李云霁同时对他和谢青吾起了猜忌之心。

当时谢青吾早有退隐之心,为势所逼,不得不反的从来只有他。

谢青吾背后还有青州,李云霁不敢对他起杀心,而自己确是无依无靠。

所以杨子仪找上他时,他并不意外。

已经将他逼到了不反便是一死的地步,如此针对自然要来收网。

白衣修罗扬子仪,拥有如此骇人称谓的人,其实是个瘦骨嶙峋的青年。

一幅骨架上撑着被雪染红的白衣,于暴雨中杀人后赶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手中的长刀反衬雨夜寒光,戾气逼人。

——是合作前的威慑也是警告。

可他在看见的瞬间,只想将这个人狠狠的揉进怀里,用自己的外袍将他裹住抱回去,仔细包扎仍在流血的伤口。

距离上一次相见已经整整三年,在见到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放不下。

最后那场本应各出手段交换筹码的商谈,以他脑子抽风作为结束。

临走时他在桌上留下上好的伤药,他还没迈出门,药瓶便已经摔得粉碎。

停一停,他掏出另一瓶,走回去放下,“内服,一日三毁一次两粒。”

离开后亲信欲言又止,他只当做未曾看见,他要回去搜寻伤药,最好是将年大夫骗来京城,还需一张谢青吾的人品面具,他要做的事这样多,哪里来的时间耽误。

后来年大夫嘀嘀咕咕的骂他眼瞎,怎么看上个男人,还是个活不长久的病痨鬼。

他不顾阻拦闯入杨子府邸时,看见的果真是苟延残喘的病人,而非在外杀人如麻的修罗。

那是他多年以来再一次感到恐惧,就像当年寒冬中背着快要没了声息的母亲去城中求医。

而所谓医馆,或因为他没钱 ,或因为母亲是娼/妓不肯救治,他就那样赤着脚,背着奄奄一息的娘亲跑遍了整座城,磕破了头 ,跪破了膝盖,哭哑了嗓子,最后背着慢慢冰冷的娘亲爬上了乱葬岗。

往事凄厉,而今他只想拼命抓住能抓住的,哪怕不惜一切。

—— 哪怕放弃他半生所有。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不惜一切,从前认定权势便可为之抛弃所有,而今为了杨子仪,同样如此。

从前为了权势抛弃了杨子仪,如今为了杨子仪抛弃权势。

不过时机不对,便一生不对。

所以,活该他一无所有,一生凄苦。

杨子怡总不肯喝药,不肯求医,每回都冷笑着看他:“我怕你送来的药里放了毒,请的大夫是刺客。”

为此您年大夫险些骂人,那是他于年少时认识的朋友,医术卓绝,就是脾气不太好。

他多害怕杨子仪走了啊,所以威胁他说,若他死了,自己就反。

杨子仪对李云深的忠心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可他庆幸杨子仪的忠心,让他有了掣肘他的理由。

而当时李云深南下与李云霁拼了两败俱伤,六皇子,皇长子身死,皇氏血脉几近断绝,若他没有顾及杨子仪,而是趁皇城空虚之时起兵造反。

他与李云深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杨子仪放心不下,所以他会好好活着。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作茧自缚,只因他这一句,他连杨子仪最后的一面都未曾见到。

杨子仪失踪的消息传来时,他愣了片刻,手中书信写至末尾,突然滴了一滴浓墨,将一切都毁了个干净。

连夜出城,动用手上所能调动的一切 ,将羌族合族围困,跟随他多年的亲信劝他不要意气用事,他没有说话,手下长刀,未曾因此停顿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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