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了啊。”
徐敬棠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身体上的痛意依旧一波波如同潮水般袭来,可是他却浑然不觉。这些天待在狱中,他早已将一切复盘——虽然他再录笔录时只说打火机早就丢了,可他却明白这绝对是有人暗中设下的局。那人藏在暗中,看着他和日本人螳螂捕蝉,而自己想当那只空手套白狼的黄雀。
而且,那只黄雀不是别人,只可能是陈涌星。
徐敬棠目光深邃,却并没有立刻下令捉补陈涌星,一是他此刻伤势严重,另一方面却是陈涌星实在精怪,这样毅然捕捉唯恐打草惊蛇。他只叫来元空,命他派人盯紧陈涌星,若她稍有动作就要立刻向他汇报。
元空点点头,认真的听着。而徐敬棠这厢刚打了止痛针后,却感觉一股熟悉的痒感从他的脚心一直蔓延直每一处骨头缝里,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着他的骨髓,攻占了他的大脑。元空看出了他的不适,立马上前替他检查。
然而徐敬棠却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元空刚一碰他,手就被打开。
“没事,去把那玩意儿拿过来。”
顷刻之间,徐敬棠已经两眼发黑浑身是汗。元空站起来,却是摇摆不定。
“先生......”
“快去......快去.......”
徐敬棠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竟然有一丝请求。
“把那东西放着就出去,”徐敬棠气喘吁吁,“记得把门带上。”
元空望着徐敬棠蜷缩在榻上的痛苦身影,不再迟疑转身离开。
维新政府的年假很短,尤其是像涌星这样的机要部门。刚过了初三,涌星便准时开始往返于梧桐弄和政府大楼之间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常。小莲住了几天后连忙出院,涌星缴纳住院费的时候发现账单上的金额极其的低,心里明白一定是章崇茴从中帮忙,心中对他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小莲家最近都靠着街里街坊的接济,毕竟添丁添口,而家里两个成年人一个下不了床一个没了腿,日子实在是太过简单。倒是涌星,因为在政府工作的原因,梧桐弄的长脚爷爷一向看不惯她,经过这回之后,每次涌星去老虎灶打水,那固执的老头倒也乐意冲她笑笑说上两句话了。
剃头的阿尼头王叔原来是做木匠的,邻里们不知道从凑了几张破床板来,阿尼头忙了一周倒是做了个轮椅出来。那轮椅看着破烂简陋,倒也想像模像样。有了这轮椅,那断了腿的男人倒也方便了不少,攒了攒仅剩的家底,凑钱买了套修鞋擦鞋的工具,便准备上街修鞋了。
正好涌星需要上下班,而她也不敢一个人上街,于是便主动揽了推他的活计——那轮椅就锁在楼下,小莲她男人每天双臂支撑着下了楼,涌星便将他推到法租界去,自己再去上班。
难熬的日子好像就在这些无数个咬牙强撑的日夜里满满过去了。
可涌星总觉得心下惶惶,这几日她上班总能感觉到有便衣在跟踪她。
一切果然和老胡设想的一样,徐敬棠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即使进了监狱,可出来了仍旧是法租界鼎鼎有名的华人督察长。而组织的文件还没下来,涌星也想继续潜伏在沪市,于是只装作不知道,依旧是每天上班下班。
她自觉毫无痕迹,可却不知在身处高位的人眼里她就如同一只掉入狼窝的白兔,吃与不吃全在狼的一念之间。
果然某天宫泽奈奈忽然紧张地告诉她科室里丢了日军重要文件,所有人都得前去受审。涌星心下一震,却不敢表露出什么,只跟着宫泽奈奈一起去了法租界的巡捕房。
当她再次来到笔录时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毫发无损的徐敬棠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她。
第75章 审讯
还没等陈涌星的心情跌入谷底, 徐敬棠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他看起来心情好极了,甚至比入狱之前看起来更加春风得意。即使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但是涌星明白在他这张姣好的皮囊之下势必隐藏了无数将她置之死地的法子。
“坐啊。”
徐敬棠一屁股坐在审讯桌的后面, “啪”地一下打开老式绿罩台灯, 翘起二郎腿望着陈涌星笑。
涌星被他笑得瘆得慌,却不愿显露出什么便乖乖坐下——其实她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这四周早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得出徐敬棠今天是有意堵她。既然来人做足了准备, 那她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一步步慢慢见招拆招了。
“好久不见啊, 陈小姐。”
徐敬棠笑着打量她,却总不切入正题,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涌星淡淡一笑,“不是说政府丢了重要文件急需查找么?督察长大人何必耽误时间?”
“别急啊。”
徐敬棠点了根烟, 站起来一脚踩在审讯桌上,勾着背靠近涌星,将烟雾徐徐吐到涌星面前。
“我这不是看在和陈小姐有几分交情的份上客套两句么?”
徐敬棠看着涌星闪躲的目光, 眼底的黑更深了一层,他盯着陈涌星, 低声咬牙切齿, “我与陈小姐相识多年,怎么从不知道陈小姐下得这样一手好棋啊?”
涌星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徐敬棠,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督察长在说什么?有证据说盗贼很会下棋么?”
徐敬棠咬着后槽牙,逼着自己不要怒极反笑——陈涌星这个女人可真够精明的, 不得不说 ,她装起傻来很有一套。她就瞪着她那双猫似的眼睛盯着她, 旁若无人地开口,就足以气得他牙痒痒。
徐敬棠脾气一向不好,也懒得再跟陈涌星绕圈子,越过审讯桌,直接一手掐住了陈涌星修长纤细的脖颈。
他的手好烫。
像块烙铁似的烫着她的喉管,涌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全在徐敬棠的一念之间。
“陈涌星,别逼我。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审讯室外的宪兵听到门里响动,纷纷探头看来,却一见徐敬棠瞋目发怒,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只装作看不见。徐敬棠的手下力道一点点的加强,涌星渐渐涨红的脸颊如同火种,徐敬棠望着面前这个不停咳嗽的女人,眼底也一点点燃烧起来。
“为什么这么做?谁指使你的?陈涌星,识相点就告诉我答案,别跟我编造那些拙劣的谎言。我告诉你,我徐敬堂在沪市这么多年,只让你一个人近过我的身。”
脖颈间的钳制忽然消失,涌星如同濒死的鱼忽然回归海洋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徐敬棠站在她的面前,一言不发,眼里无数云烟翻涌,一时间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陈涌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背后究竟是什么?重庆方面,赤.匪,还是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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