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的衣带处时,一顿。
是有些紧了,难怪他进来的时候见福南音连衣裳都不好好穿。
原来他也是……察觉了吗?是刚知道的?
兴许是金吾卫向太医署传话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些,也兴许太子“晕倒”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惊天动地,刘医工半句话也未说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快到安化门的时候,竟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李裴见福南音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不免猜到了几分,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想要怎样,才算得上是‘有遮有掩’?”
福南音没有立刻回答他,只见他呼吸不由快了几分,踟蹰着,那句话却如何也难以当着李裴的面说出来。
“殿下,国师,太医署的刘医工来了。”
福南音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了,讶异着正要问,便见他走近了,压低声音道:
“所谓遮掩,见刘医工之前臣可能要……”福南音深吸一口气,“换一身女装。”
这句话在李裴脑中反反复复过了七八遍,他终于明白了福南音的意思。
只是在他反应的空档,后者已经走到了屋门口,估摸着就打算推门出去,到东西厢房的那些女眷屋中借衣裳了。
李裴都要气笑了,起身快走了两步便将人拽着手腕拉了回来。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李裴你放手,”有些事迫在眉睫,福南音尽力叫自己看上去还算从容,“给我点体面,让我换身衣服见人。”
那日在朱雀街遇见福南音的时候,他便是一副女子打扮,还被误会为胡姬。那时李裴只当他想要易容逃出东宫,还气他竟宁可扮成女人也不愿留在自己府邸。
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他想错了。
“殿下可还安好?让快让臣进去……”
这二人就站在门边,外面刘医工那略显聒噪的嗓音便直接传了进来,声声入耳,两人的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
这门不结实。
福南音忽然想起。
他两手被李裴控制着,等到后者松手开门时,刘医工的手已经将这门拍了两遍了。
“殿下,殿……”
随着屋门敞开,刘医工看到太子与漠北国师完完整整站在自己跟前。他嘴还张着,声音却戛然而止。
“进来。”
李裴扫了他一眼,手自然而然地便搭在福南音肩上,给刘医工闪出一个进屋的位置来。
福南音面色有些复杂,看着那位传言在太医署医术卓绝的刘医工手抱着医箱进门,时不时用余光看他们一眼,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狐疑再到了然,便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是给国师号脉?”
自从刘医工见太子无碍后,整个人便稳了下来。虽说他这话问得不错,答案也是显而易见,可福南音却偏偏从他的语气和偶然与李裴的对视中看出了点猫腻来。
更加古怪了。
“国师,劳烦您伸个手。”
福南音手犹犹豫豫伸了出来,下意识看了一眼李裴,很快又将手腕反扣在桌上,低声商量:
“殿下您不然先避一避,就当是给我个体……”
一个“面”子还未说出来,就见刘医工从他的医箱中翻出了几样东西,其中有张纸不小心落到了福南音跟前。
这纸上虽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但几乎每各几行便有一个“孕”字,紧挨着的,又是个“男”字。福南音敏感得很,看着那两个字,面上表情一下就变了。
“这……是什么?”
刘医工忽觉不好,抬头看了看李裴,还想遮掩补救:“这……”
李裴呼了口气出来,
“两个月前在军中,刘医工给你开的诊方。”
第27章
屋中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不论是福南音还是刘医工都有些不解地将头转向李裴,前者似乎没有明白何为“两个月前在军中的药方”;后者的面上则是露出了几分惊慌和担忧来。
刘医工还记得当初太子是如何坚决地要瞒着国师,但今日一看,似乎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等能要人命的辛密,换做旁人连遮掩都来不及,如何还会这般大大方方说出来?
不过至少挑明了说,今日看诊之事便容易多了。
想着,刘医工便要伸手去把福南音的脉。
只是屋中却没有安静下来。
“你不是也已经猜到了吗?”
福南音的手指忽然一蜷,心中那些七零八落的思绪再次涌了上来。
刚入长安城那日,他扮成女子与尧光寻了不少民间医馆,大夫口径一致说他是滑脉的时候,福南音心中其实便有了判断。
而那日,他在街上遇见了李裴。
那么方才刘医工进门之前他想要故技重施便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想来那时李裴就猜出来了。
福南音紧抿着唇,半晌,却对着另一人道。
“刘医工,原来你我不是头一次见了。”
被点到名字的人一愣。原本刘医工眼中只有漠北国师那条白皙但是肌理分明的小臂,他迟迟没有下手号脉也只是想等旁边两位贵人讲话快些说完了,可他现在不得不再次抬起头来望向福南音那双探究的眸子。
后者不回答太子的话,却转头来问了自己,这让刘医工有些惶恐。
“是……臣有幸在军中见过国师一面。”
只是那时他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闭着眼,因此刘医工不曾像此时一般将这张脸看得如此真切。明明是两个人,可他脸上那副嘲弄的笑意却又与身旁的太子殿下如出一辙。
“怪不得……”
李裴在两个月前就对他身上的异样有了诊断,刘医工给他看过病,开了诊方,他那几天甚至日日都在喝李裴递过来的药。
可笑他自诩还算是个警醒的人,入口的东西,却当真信了那只是治风寒的药。
也怪不得,李裴从端药来的那日态度便古怪起来——前一日还在漠北城前对他横加羞辱,要用金鸟笼押他到长安,隔日却和颜悦色地将他送入了马车。
福南音对这些往事似乎记得很清楚。
可越是想清楚,他的脸色便越冷了下来。
李裴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便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他轻轻握住了福南音放在桌下的那只手,道了声,
“阿音……”
刘医工被旁边两人这声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两耳一麻,好在福南音没有再说话,他才终于能垂着头安安心心给人将脉把了。
四处便沉寂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尴尬。
福南音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任由李裴握着,便忽然感觉到手心里一阵酥麻。
他心中一颤。
李裴用指腹在他手心写下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