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再作声。
苏棠不解。
郁殊道:“扶我起来。”
……
那挂炮竹,苏棠最终点响了,“噼里啪啦”,好生热闹,她捂着耳朵站在一旁。
燃完了,转过头,正望见窗子里,阿郁朝这边望着,双眸怔愣,如透过她在望着旁人,不似少年。
那碗馄饨,他最终没吃。
……
翌日。
苏棠是被一阵外面阵阵敲门声吵醒的,昨夜思绪烦乱,七想八想,竟是听到子时更才勉强睡着。
那敲门声极为沉稳,一下一下,不疾不徐。
苏棠起身,拢了拢微乱的发,穿好衣裳洗漱后,方才走了出去。
却没想到竟是李阿生。
“李公子?”苏棠不解。
“我不过是一介屠户,担不起‘公子’之名。”李阿生手里拿着昨日装馄饨的碗,递到她跟前。
苏棠接过,想了想道:“李大哥有事?”
李阿生沉默片刻:“一钱银子。”
“什么?”
李阿生道:“猪肉,一钱银子。”
苏棠双眸一亮,容色显而易见的惊喜,转瞬却又想到什么:“这般便宜?”
“嗯,”李阿生后退半步,“进时,会便宜些。”
简短几句,人已离去。
苏棠目送他的背影,待看不见方才转身进屋,唇角带着一抹笑。
神情比白雪更要夺人眼目,恰若日光照在露珠上,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光芒。
郁殊蹙眉,看着走进来的女子,方才听见门口的动静以及她的笑声,便觉得刺耳,此刻她笑意盈盈,更刺眼。
苏棠察觉到他的目光,习惯般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无碍,也放下心来。
转身便要去将为他买来的成衣拿来,这段时日,他只穿着件白色粗麻里衣,上药时方才擦拭身子,可怜的紧。
只是方才转身,便听身后少年哑道:“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对评论区宝宝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们那是馋李大哥吗?你们就是馋李大哥的肉!
第9章
苏棠回首,床榻上,少年依旧面无表情躺在那儿,窗外微光透过窗子映在他脸庞,苍白但总算有了些血色。
她笑了笑:“他是隔壁的李大哥,心地极好。”
郁殊皱了皱眉,讽笑一声:“究竟是心地好,还是因……”还是因她,才心地好。
最后几字,他倏地顿住,薄唇紧抿着。
“什么?”苏棠手里拿着成衣,朝他走来,不解问道。
郁殊垂眸,面不改色道:“无事。”
定然只是怕她若生了其他心思,便照顾不得他了。
他不能死,最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好生奇怪?”苏棠望他一眼,将成衣放在一旁,“试试你的新衣裳。”
说着,她便要扶起他的身子。
郁殊奇怪望了她一眼:“为何要穿?”
“过年总要穿新衣啊,”苏棠讶异,“去旧迎新,你不知道?”
郁殊一顿,看着她手上那件茶白色衣裳:“我只知,穿深色衣裳,沾了血才不会显眼。”
苏棠扶着他的手一顿。
郁殊却又看着她身上的旧衣,平淡反问:“你为何不穿?”
苏棠应:“只有孩子才要穿。”
郁殊神色一沉,却又想到什么,最终认命般闭了闭眼,任由她将自己扶起。
前段时日上药培养的默契,苏棠这衣裳换的夜甚是顺利,只是以往他身上尽是大伤小伤,而今不少细小伤口完好,他胸口那道疤也显现出来。
“你这里也有一道疤?”苏棠看着少年苍白瘦削的胸膛,一块熟悉的暗色伤疤,像极了当初郁殊受伤,她为他剜去腐肉的伤口,只是后来郁殊的伤势如何、有无落疤,她并不清楚。
可看着阿郁胸口这道深深的疤痕,狰狞、触目惊心,想必郁殊也是如此吧。
郁殊脸色微变,强忍着右臂刺痛,兀自将里衣穿好,抿唇不言。
苏棠倏地回神,神色白了白,忙道:“对了,午后我会出门一趟,傍晚方归。”
郁殊望她一眼。
苏棠弯唇笑了笑:“放心,不跑路。”
郁殊目光凝滞,从她的眉眼不觉移到她的唇,许是天寒之故,她的唇殷红如血,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倏地移开眼神。
……
苏棠是去祭拜父亲的。
青山中一处孤坟,是她当初亲自下葬的。
意图谋逆的大罪,能得个全尸、入土为安便是不错了。
四处一片积雪,苏棠伸手将坟前的雪挥去,又将带来的点心供上,酒坛开塞,阵阵酒香虽风而过。
“爹,”苏棠看着墓碑上“苏长山”三字,笑了笑,“女儿来看您了。”
回应她的,自是无边的死寂。
“不要嫌弃我没给您带来上好的点心,还有您爱喝的屠苏酒、竹叶青,”苏棠瘪瘪嘴,“我也没银钱了。”
当初,苏家被抄的前一天,爹曾经去找过她,他很平静,只是坐在她身边说了好些话。
他说,棠儿,明日不论发生何事,不要伤心,我早知这一日总会来临的。
他说,棠儿,我离开不打紧,但你要活着,不要报仇,不要怨恨,当个寻常女子,好好活下去。
他还说,苏棠,你若敢寻死觅活,老子便是掐死阎王爷,都要把你再踢回来。
“原来,您给我出了这么大个难题,”苏棠眯眼笑开,将酒坛的酒全数倒在坟前,寒风铺面,酒香四溢,只是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放心,活的好好的呢。”
“就是……您以往逼着我学甚么琴棋书画诗酒花,到头来都没用吧。而今还要用您瞧不上的手艺养活自己。”
“开玩笑的,爹,谢谢你。”
苏棠不知在这一方坟冢前待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沉,她方才起身,朝来时路走去……
……
秦成本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的,未曾想大年初一一早,便被陆大人一封口信叫到青山脚下,给山民送过冬的柴与棉被。
夜幕降临前,几人才终于派完,终于得闲了。
“大人,明个儿便能歇着了吧?”秦成斗胆看着走在前面的清雅男子。
陆子洵颔首:“你和其他人歇到初六,明日不过十余户人家,我亲自去便可。”
秦成松了一口气,却又隐隐担忧:“大人,那余下的人家多能撑到初六,如今正值过年,您不若休息休息。”
陆子洵侧眸望他一眼,眉目平和,声音淡然:“过节与否,于我并无差别。”
他素来孤身惯了。
秦成终住了口。
可下刻,陆子洵脚步却顿了顿,转头朝远处的山包望了一眼。
“大人?”秦成询问道。
陆子洵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