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儿的新帽子掉到了一楼,她爬上阳台栏杆想去捡,没想到一失足……马大姐,节哀……”
“八岁的孩子,已经会开锁了……”
女儿死后,马珂将满腔母爱都转移到了言真身上。
她和言真,一个没了女儿,一个从小缺少父母关爱,就像两只伤痕累累的丧家之犬,凑到了一起相互取暖。
这一取暖,就足足取了二十二年。
马珂陪伴着言真长大,言真出嫁时,马珂也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言真丈夫家。
言真一点也不喜欢她的丈夫史易,可言真没办法--言家和史家是商业联姻,强强联合,新娘子的想法,一点都不重要。
完成任务式地生下儿子史南后,言真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看到丈夫史易,不是翻白眼就是冷嘲热讽。
“我不喜欢史易。”
偶尔,夜里,言真会像小时候一样,抱着马珂,抱怨道:“我不喜欢史南,我不喜欢爸,不喜欢妈,不喜欢哥……我什么都不喜欢!我什么都讨厌!”
“没关系,没人规定你一定要喜欢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马珂轻轻抚摸着言真顺滑黝黑的头发,心中一片柔软。
多年相处,马珂早把言真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53岁这年,马珂又失去了她的女儿--
一个妈妈,怎么可能错认自己的孩子?!
第一次在病房看到那人,马珂就发觉不对劲。
眼前这人,哪怕长相身材完全一样,但她并不是自己陪伴了二十二年的言真。
言真不会用这种陌生而又戒备的眼神看着她,不会用这种生疏而带着心虚的口吻跟她说话,目光躲躲闪闪,举止畏畏缩缩,像一个闯入主人家被抓了正着,努力掩饰身份的小偷。
怀疑的种子落地生根,马珂开始试探起了那人。
棉花糖与杏仁蛋糕--那人选择杏仁蛋糕--可言真从不吃杏仁,言真说过,杏仁感觉有一种苦味,她不喜欢;
咖啡与红酒--那人选择红酒--可言真这七年来滴酒不沾,因为她的新婚之夜,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半酒醉半强迫中度过的,自那以后,言真滴酒不沾;
清汤火锅与麻辣火锅--那人选择麻辣火锅--可言真从小就不会吃辣;
逛街买买买与设计师上门--那人选择逛街--可言真不喜欢逛街,因为一个人的逛街,太过寂寞,看到别人身边有朋友亲人爱人陪伴,一路笑笑闹闹,这情景总会让她难受许久许久;
……
最重要的是,言真很骄傲,她不屑去讨好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丈夫和儿子。
可是那人呢?
今天给言爸爸打电话尬聊,明天陪言妈妈逛街,后天腆着脸求丈夫儿子一起野餐游玩……
低三下四,小心讨好,委曲求全,毫无尊严。
那人的卑微的确取得了成效,史家和言家多了欢声笑语,气氛和乐不少--诚然,这一幕是马珂从前所希望看到的。
马珂希望言真能父慈女孝、夫妻恩爱、母子亲密,拥有幸福生活,但那人不是言真,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越是试探,马珂越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
但同时,她的试探也被那人察觉。
那人给了马珂五十万,然后辞退了马珂,
之后的一个多月,马珂陆续听说,为言真工作过的老人,被那人找借口一一辞退。
马珂还听说,那人把家里重新装修了一遍,丢了很多东西,也添了很多东西。
辞退所有熟悉言真的人,清除言真生活过的痕迹--那人、不,是那恶鬼,是那怪物想鸠占鹊巢,彻底取代言真!
马珂慌了,四处寻找天师驱逐怪物。
可是那些人,一听说是言真--H市最大珠宝商言家的女儿、大房地产商史易的老婆,就纷纷摇头拱手,不肯接受她的委托,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接手的人,可那人又是骗子,骗了她五十万。
马珂没有放弃,继续找天师驱鬼,没想到,又被骗了。
前前后后被骗了三次,二十多年来攒下的身家被骗了个精光。
马珂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凑够了二十万,她发誓,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找回言真!
有熟悉玄门的人同情马珂的遭遇,给马珂指了条明路--
五浮山,紫云观。
“你说‘借尸还魂’,又说是在病房发现言真被人替换掉的--言真此前出了什么事吗?”棠越问道。
马珂说:“小姐出了车祸。也是怪我,那么重要的日子,我应该陪着小姐的。”
那天,7月15号,正是言真签离婚协议的日子。
言真受够了跟史易充满火药味的商业联姻,跟史易提出了离婚。史易起初不肯,但言真天天找他吵架,天天作妖,故意惹是生非,史易也烦了言真,索性答应。
签定离婚协议的那天,马珂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扭伤了脚,言真便让马珂留在家里休息。
言真笑着对马珂说:“等我回来,我就是一个真正自由的人。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去北方、去海岛、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要留在H市这个鬼地方!”
马珂很少见到言真如此明媚的笑容,像是放下了一直背负在身上的重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会发光一样。
回想起言真的笑容,马珂眼眶湿润,如果她早知道后边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肯定不让言真出门!
车祸?这还真是老套的魂穿缘由,只是……离婚当天出车祸……
棠越问道:“车祸原因是什么?主要责任人是谁?”
“是那司机。那天下着雨,路面很滑,那卡车司机又分心打电话,轮胎打滑,撞穿护栏冲到了对向车道,导致连环车祸,小姐的车也在……卡车司机当场死亡,小姐也重伤,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可是醒来之后的小姐,不是小姐!”
“你知道司机叫什么名字吗?”棠越问道。
“他叫赵平。”马珂表情有些奇怪,憎恨,但又不仅仅只是憎恨。
“还有什么隐情?”棠越问道。
马珂犹豫片刻:“他……赵平出事时,他老婆在医院生孩子。”
而赵平接到的那通电话,正是医院打来的。
“那次连环车祸,死了三个人,赵平出殡那天,遇难者家属都找上了门,大闹丧礼现场,要赵平他父母和老婆给个交代。赵家人拿不出赔偿,那些遇难者家属情绪激动之下,跟赵家人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是谁推的手,把抱着孩子的赵平老婆摔下台阶……”
“人没事吧?”祖宗保着急问道。
“大人骨折,小孩……送去了医院,没抢救回来。”
祖宗保喃喃道:“他们也是无辜的啊……”
马珂说:“当时谁能冷静下来呢?换做是你,你能吗?”
祖宗保一怔,半晌无语。
目送马珂走后,祖宗保解开结界,棠越仍坐在椅子上,拿着吸管搅拌着可乐,托着腮隔着玻璃窗看着大街,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姐,不走吗?”
“我在等人。”
“等谁?”祖宗保有些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