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的响动曾响起过七次。
眼下, 是第八次。
所有的奴隶已出现在场内。
如此,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所有的眼睛皆望向铁栅栏升起的备战室。
霎时间, 大概全部人都只剩下一个心声:啊, 如果这只是重影就好了。
自我欺骗在另一头幸福兽生龙活虎地活跃于烈日底下时, 把众人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圆形竞技场顿时被绝望的氛围所笼罩。
当对死亡的恐惧超过了对神明的敬畏, 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们朝看台上的神明们的权威发起了挑战。
他们撕心裂肺地呐喊。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这不公平!!”
宽容的神明们降下了回响。
他们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乔洛斯的出现破坏了原本的规则,我们、这群不劳而获者, 需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重新接受挑战、证明自身。
我想,他们应该有所估量。
按照乔洛斯的实力,再加上幸存者们的协助, 我们应该能够将第二头怪物杀死的,但是, 这或是以我的儿子重伤为代价。
怒火在我的身体里翻滚。
别说胸膛里焗了一团火气了, 我的双眼也在冒火。
乔洛斯察觉到了我的怒不可遏。
明明在这所有人都忍不住口吐芬芳的时刻, 曾经因为劳莱伯爵的死亡而把手把手地教会了我不少粗言痞语的他, 竟是没有成为其中的一员。
看到突如其来的对手, 他只面无表情地收割掉了已再无反抗之力的手下败将的生命, 接着从怪物庞大的身躯上跳了下来。
他用臂袖抹掉了脸上的污迹, 火红的眼中了无退意,甚至战志汹涌,好似一名被围困在万军之中也面不改色的战士。
他再次冷静地举起了剑, 声线沉着。
“来多少,我砍多少。”
之后。
如狂风吹不折的劲草一般,他冲了出去。
看着和怪物英勇交战的乔洛斯,我百感交集。
我为他的成长而欣喜。
我为他的果敢而动容。
我为他每一记漂亮的进攻而喝彩。
可更多的,是担忧和挂念。
尤其当他不慎被击中,我的心便会跟着猛跳一下,甚至尝到了感同身受的痛苦。
复杂的情绪使我煎熬。
这一刻,我如同目送孩子前往战场的父母。
止不住地想了很多、唇边也有许多叮嘱,但最终的,承载着无数感情而脱口的话语只剩下四个字。
——“活着回来。”
心头期盼他能平安无事的情绪太过强烈。
以致于,当乔洛斯为了保护我而被幸福兽直接撞上了竞技场的石壁上时,我紧绷的神经线,直接断了。
那群狗娘养的混蛋!
连我都没有舍得动手打的儿子,居然敢把他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我很生气。
几乎是气炸了,甚至有点失去了理智。
以至于,我做出了不太成熟、说得上是任性的决定。
我决定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我完全无法接受以乔洛斯重伤而收场的结局。
当心意已决,我随即昂首抬头,遥遥眺向黑影一片的看台,以撕裂的声线高调宣告:“再不停下,你们绝对会后悔!”
没有回应。
大抵在他们看来,来自我这点可怜巴巴的威胁,只不过是徒劳无功的、让人发笑的垂死挣扎,跟溺水的旱鸭子在水面扑腾的画面是同一个性质。
不要紧。
因为我知道,他们——准确来说,是幕后黑手,很快便会如我所说,后悔得不能再后悔了,甚至无需我摇尾乞怜,也会如我所愿地让这荒诞的战斗落下帷幕。
或许是因为浑身都被怒气充满了,我恢复了些体力,虽然有一点回光返照的不吉利,我还是借此立马跑了起来。
我的跑动并不仅仅是为了躲避幸福兽的追击。
更是为了带着它去杀人。
我的目标——是那些从战斗一开始便远远地躲开了,依靠别人的舍身而苟活至今的奴隶们。
现在,是他们勇敢起来的时候了!
他们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没有关系的,我来帮助他们。
当我冲到了一群完好无损的胆小鬼的身边时,他们还不能反应何事正在发生,他们用茫然的目光看我,丝毫不能够理解一直带着怪物远离他们的我,为何会在此刻突然冲向他们。
我很宽容地为他们解惑。
“为了大家,请你们牺牲吧。”
我从他们旁边经过。
追着我跑的幸福兽也是如此。
于是,一部分胆小的可怜虫便被凶残又巨大的怪物压死了,又或者是撞死了。
即使他们很好运,还能继续苟活下去,我也会特别贴心地再在重伤的他们身边跑上两圈,确保他们能确确实实地回归死神的怀抱。
没有过太久,场中的人都发现了端倪,察觉到了我借刀杀人的意图。
他们意识到我不再和他们是同一边的了,必须立刻杀死我。
但很遗憾,没有人能够得逞。
因为乔洛斯会保护我。
至于莎拉,我不是很担心她。
我只能说她不愧是立志要成为佣兵的女人,见风使舵的能力……相当出色。
我诡异的行为使看台上的人语声窸窸窣窣。
虽然听不见看不见,但我大概也能猜到他们正为何而困惑。
其实大可不必。
我不过是在满足他们的心愿而已。
喜欢看人类被怪物残杀是吗?
那我让他们欣赏个饱。
热衷让人反复历经绝望是吗?
我且来助他一臂之力。
反正等人全没了,我看他们还玩个锤子。
煞费苦心让奴隶们饱受绝望的洗礼以将幸福感推到极致、从而最大程度提高奴佛卡的药效什么的,只要人死光了,就注定只能沦落为一场……空了。
‘哐——!!’
这声巨响打乱了我的思绪。
在响动乍现的瞬间,竞技场的石地也跟着震了一震——那颇像是,有庞然大物倒下了。
一直只顾着往前跑的我立刻转过了脑袋!
扬起的灰尘遮去了不少的视界,我只能隐约瞧见,在烟雾之中,像牛皮糖一样一直摆脱不掉的怪物倒在了地上,完成了一瞬从癞皮狗到死鱼的蜕变。
除此之外,粉尘之中,还站着一个持剑的男人。
他不是我的乔洛斯。
他戴着面具,披着斗篷,高调张扬地登场了。
在我回头的时候,斗篷还是扬起的状态,为男人塑造出了强烈的霸道气息——这也让我一瞬间就知道了,他,就是我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起步的神经病。
继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