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的说,“五、五文钱。”
郑姒摸出几枚给他,拿过那恶鬼面具端详一下,抬手给自己戴上了,而后踮起脚用这张鬼脸凑近他,语气幽幽地说:“怎么见了我那表姐就说人家是天仙,见了我……”
“就活像遇见索命的恶鬼了似的。”
伙计吓得满地爬。
郑姒乐得差点笑出声。
好在她沉稳的压住了。
抬脚走出店铺的时候,她的脚步轻快极了。
郑姒大概知道这伙计见了她为什么吓成那样。
说到底,这还是她自己一手酿成的——她给自己编了个鬼仙附身的故事,说心怀不轨接近她和说她坏话的人都会倒霉。
原本是这为了压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风言风语,让那些喜欢恶语伤人的人心中有些忌惮,行事不要那么猖獗。
不过那天她在灵山山麓刚和袖珞唱完一出双簧,下午就遇上了当街纠缠她的周泽润,而后没过几天,他就倒霉的从眠花苑三楼摔下去,把自己摔残废了。
郑姒刚听说这事的时候,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若不是她知道鬼仙那故事完全是自己编的,她自己都差点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有鬼仙在帮自己诅咒别人了。
她尚且觉得如此,翡州城那些知情的百姓自然更加深信不疑。
周泽润本就是翡州城的风云人物,郑姒也是从京城来的金尊玉贵的小姐,他们二人本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如今加上一桩鬼仙怪谈,加上离奇的坠楼事件,再加上一点爱而不得的痴恋纠缠……组合起来简直要比那些天马行空的话本还要精彩。
于是,翡州城中那些爱热闹的人们三两聚头,皆说起了这新鲜事,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就传得满城皆知。
后来,这故事传到郑姒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她编的那个工具人鬼仙,已经成了与她有三生三世情缘的、默默守护一无所知的她的苦命痴情人了。
把郑姒自己都给听懵逼了。
之后,她隐姓埋名、遮头盖面潜伏在茶馆之中,又听到了十几种不同的版本。
这十几种版本中,三人的纠葛又变得各有不同,复杂万分。
只有一点,是故事的核心思想,从来未变过——那就是郑姒这个女子绝不可招惹,也绝不能靠近。
从今日那个面具屋伙计的反应来看,这个共识已经深深地楔入人心里了。
郑姒觉得挺好。
现在她在翡州城的形象,已经比夜叉还要恐怖了,有了周泽润的先例,再没人敢不识趣的来找她的麻烦了。
便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郑明义,怕是也不敢了吧。
郑姒眸色沉沉的想。
他比她预料的回来得早,郑姒原本以为,他要到深秋才会重新回到翡州。
这个剧情为什么改变了?她凝眉想了想,悟出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在裕王身上。
他好像更快的把豫州的那场瘟疫解决了,原本入了秋才彻底安稳下来的豫州,如今在夏天还未结束的时候就重新变得歌舞升平了。
所以探听着风声的郑明义回来的也更快了些。
他归期变早这件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好在最近她不能惹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
郑明义和那些不认识郑姒的市井小民不同,他知道她身上那些离奇的事更多一点。
——比如那个神通广大的神婆因她一句话被烧死,比如云游老道说她身上有仙位,比如被迷晕捆缚拉到密林深处后,她安然无恙回来,而杀人者却人间蒸发。
他听到翡州城中流传的故事之后,会比旁人更加深信她身上有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自然不会自寻死路的去招惹她,便是有些不满,怕是也会自己压下。
这正是郑姒期待看到的局面。
又一桩大事解决,她心头再也没有什么烦事,回到马车边一掀帘子,看到在车上等候的那个俊美无双又百依百顺还爱她爱得不行的小郎君,她忽然觉得人生真是美妙极了。
郑姒爬上车,跪坐在他身前给他戴上那张黑色的恶鬼面具,捧起他的脸端详了一会儿,而后又跳下车去,一手撩起帘子,一手向他伸过去,“过来。”
他试探着往前挪了挪,抬手去寻她。
郑姒一把拽住他的腕子,重重的将他拉下来。
他猝不及防的撞在郑姒身上。
郑姒顺势环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怎么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活像个蛮不讲理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恶霸。
他也不反驳,就那么默认下来。
郑姒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她带着他慢悠悠的在街上走了一段,给他介绍街两边的铺子,说他闭月楼中那个陶壶是在方才路过的那家瓷器店买的,她常常躺的那张乌木美人榻是在他右手边的那家家具铺定做的。
都是一些琐碎无聊的小事,于他而言,却是温暖的人间烟火。
之后,郑姒带他去茶馆中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她依然去她常去的那个位置,照例要了些水果瓜子花生糖,陪他在这里消磨了一下午时光。
最后准备走的时候,她在门口听到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的说话声。
“小陆儿,说书先生已经把故事讲完了,你还拽着我来这里干什么啊。”那是一道很动听的女声,谈吐间有种慵懒的风情。
“啊,啊。”这是一个小奶娃的声音。
小奶娃咿呀两声之后,那女子没再说话。
郑姒心中有些好奇,拉着容珩掀帘而出的时候,暗戳戳的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对方瞧见她,也愣了一下。
这女子穿一身香叶红软烟罗裙,墨发松松的挽起,插了一支千叶攒金缀花钗,既不素也不俗,眉目虽不是令人惊艳的那般精致,但是意态闲恬,自成韵味,显得十分风流蕴藉。
这个人,郑姒还在京城的时候曾遥遥的见过几次,没怎么说上过话,也没什么交情。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在这里遇见她,所以刚见她时,忍不住有些惊讶。
不过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低头敛目,绕开她拉着容珩往前走。
虽然认识,不过在京中也差不过等同陌路人,如今偶然遇见可以叹一声巧,不过也并没有什么值得驻足的。
她说不定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呢。
郑姒边这么想着,边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感觉到容珩停下了,不由得含着疑惑回头,然后瞧见他的衣角被一个粉雕玉琢却面色严肃的小家伙拉住了。
——这是方才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小孩子。
郑姒瞧见他,思绪忍不住飘了一下,她暗想,长公主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正纳闷的时候,与她两步之隔的乐陶公主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