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苏敏事不关己，说：“那谁知道，问我干吗，己琢磨吧。”

李冬青只好放弃，俩人一齐往回走，天色漆黑，王苏敏背着己的刀，他之前偷来的那把剑一次也没见他用过。王苏敏这人让人感觉摸不透，他什东西都摆在明面上，大方地告诉你，让你看，但是却总觉得他还有秘密。

李冬青说道：“你是不是也做了走的打算的。”

他始终不明白王苏敏为什跟他来了东瓯。觉得这其中多半还有故事，王苏敏却说：“去哪啊？”

李冬青：“长安，或者哪，就是不知道你是怎想的，所以才问。”

王苏敏说道：“没想法，干什，怕我走？”

李冬青多有些害怕离别，王苏敏说对了。他和这些人已经相处习惯了，王苏敏不光武功高强，而且很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李冬青道：“你当初是说要跟着我的。”

“没后悔啊，”王苏敏说道，“提这茬干什？”

李冬青坦诚道：“我以为你会对我失望，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为啥失望，”王苏敏说，“我没对你有过啥希望，你不一直这样？别想太多，匈奴人有一句话：‘经常修桃树，哪有不落的鸟’，大家和你做朋友，就是喜欢你。”

李冬青没去想旁人想不想和他做朋友，他现在不缺朋友，他只是害怕离别，而且他总感觉王苏敏会离开，是两个人之间的人生阅历相差太多，李冬青怎说，还是个年，年还不到十七岁，王苏敏年长他快十岁，他身怀绝技，看上去又有很多秘密。

“你如果要走，一定要告诉我。”李冬青说。

“到底去哪？”王苏敏莫名不耐烦，问道，“知道了。”

李冬青这才稍稍放心来，俩人走到光亮处，叶阿梅正好从台阶上走来，看见他俩有些意外，说道：“去哪了？”

“找严助，”李冬青问道，“叶掌门还好吗？”

“好，”叶阿梅说，“那些人冲进来杀了些人便撤军了，也没讨到多大的便宜，伤我一万，损也有八千。”

李冬青道：“没什损失就好。”

卫青这回头一枪，确实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叶阿梅说道：“咱走后，我爹以为没事了，又派了几百人去增援咱那边，不知道怎回事，那些人没到现在也没回来，也没和咱回合，天还没黑的时候，卫青的大军就到了，这里守山的人太了，抵挡不住。”

李冬青听了，便想：这里头分明还有别的事，没那简单。

输已然是输了，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复盘的打算，他当夜并没有见到叶芝泽，安顿好住处之后，便各睡。

李冬青左右睡不着，沉闷极了，思来想去，还是起床去敲旁边的门，宁和尘穿着中衣，把门打开，宁和尘终于脱了那颗头盔，把头发散来，此时也没问什，只是转身让李冬青进来。

李冬青便脱鞋上床，一咕噜躺在里头，把己的衣服脱了当枕头，宁和尘也躺上去，闭上了眼。

李冬青看着天花板，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微微点着，半晌之后，便打起了鼾声，宁和尘睁开眼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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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亮的时候，派去增援的那些人才回来，只说在路上遇见了一个逃兵，那人给他指了路，顺着路走，没找到人，走了半宿，只好往回返，一回来才知道发生了这多事情。

李冬青听了之后，便明白了大半，说道：“那个逃兵，我也见过，他腹部受伤了，看上去已经撑不住了。他当时也给我指了路，但那次是对的。”

叶阿梅说道：“我明白了，给他指错路，是因为看见他人多。”

“是，”李冬青却道，“也是故意告诉我对的路，是为了让我叫援军，把人都从吞北海叫去，卫青才回头一枪，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便更合理了，宁和尘看着他笑了，李冬青问：“是这样吗？”

宁和尘：“只有卫青知道。”

李冬青说道：“他好不简单。”

他几个熟人坐在一桌，简单地吃点东西，喝点茶，便要各分离了，霍黄河要回边关，李冬青他要回东瓯，叶阿梅还留在这里。其实说起来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这次见了也没好好地叙旧。

宁和尘对叶阿梅道：“你成亲，我没给你准备点礼物，怎也说不过去。”他从腰间取了己的羌笛，说道：“拿着玩吧。”

“我玩这个干什？”叶阿梅说，“给点好东西。”

宁和尘道：“你以前追着我问我要了那多年，给你了，别装了。”

叶阿梅这才笑了起来，当真拿在手里，别在了己的腰间。叶阿梅道：“算你识相。”

李冬青眼睁睁瞅着，那东西宁和尘拿在手上挺多年，但是一般情况也不用，平时也不见吹，但是乍一送人，他还有点不习惯。他翻了翻己身上手上，实在没什东西，连个铜板也没带，便说道：“我这次来的匆忙，实在是不好意思。”

“罢了，”叶阿梅说，“你和宁和尘算一家，再不济以后给我补上也行。”

李冬青忙说：“以后给，以后给。”

是以后给啥，他也不知道，其实兜里也没那多钱，还是得问宁和尘要。

霍黄河说道：“你有什打算？”

这话是看着宁和尘问的，宁和尘说道：“走一步算一步。”也就是暂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霍黄河也无意再劝，只是道：“雁门年大雪封山，很漂亮。如果在南方待够了就回去看看，随时找我。”

李冬青笑说道：“你是郡人，宁和尘是雁门人，你俩却反过来了。”

霍黄河说：“人的命，说不准。”

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来，说道：“我先走一步。”然后也不待大家说话，转身便走了房门，仿佛是门办件事，轻巧地消失了。但这几年他都不会再见了。

宁和尘见此，便说道：“我也走吧。”

叶阿梅看他一眼，道：“保重。”仿佛有叮嘱的话，又不知道该怎说。宁和尘站起来随说道：“等你孩子满月酒的时候我再来。”

“没人请你，”叶阿梅说道，“作多情。”

宁和尘看了眼一直未说话的徐凤，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但却有些托付的意思。徐凤说：“侠留步，不如在这里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不了，”宁和尘说道，“冬青偷着溜来的，着急回去挨揍。”

第41章 三死黄金台（二十）

回去的路上, 王苏敏坐在马背上唱道：“战城南, 死郭北, 野死不葬乌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去子逃？”

那声音仿佛是在空旷的草原上高歌，空旷低沉，在山间回荡。

王苏敏唱道：“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 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思：朝行攻，暮不夜归！”①

火寻昶溟听得莫名掉眼泪, 一擦己的眼眶，骂了一声。

李冬青看着他笑了，火寻昶溟说道：“如果我带琴来就好了。再唱一遍吧, 王兄。”

王苏敏骑马走在前头，说道：“纳钱来，想听几遍给你唱几遍。”

几人便笑了起来, 王苏敏己也笑了。

火寻昶溟问：“你唱一曲，值多钱？”

“长安城头牌的价钱，”王苏敏漫天开价, 浑不在意, 说道，“一曲就是二十两黄金。我给你打个对折，怎样？”

火寻昶溟说：“先赊着。”

王苏敏随道：“滚你娘的。”

人生中平静的时刻实在难得, 越在这世道活去，越会觉得有时候连一刻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平静时刻也没有。天的天气应景得好，无风无雨。

李冬青道：“如果我不回去，会怎样？”

火寻昶溟说：“我会死，其余的不知道。”

“那还好，”李冬青煞有其事，说道，“没什影响。”

火寻昶溟：“那临死前，我问你，你想去哪？”

“就随便说说，”李冬青没地去，说道，“我想明白了，不走了。”

宁和尘回头看了他一眼。

李冬青是很难才想明白的，他一直不知道己到底该干什，别人赋予了他的这条命很多意义，仿佛如果不干点什有点对不起己这个身世，是李冬青己却没有任何想法，他之前一直想安分生活，若这样，他又怎把己优秀的朋友留在身边？

火寻昶溟说：“你才想明白？原来之前一直想着离开吗？”

“有点，”李冬青说道，“毕竟不是愿来的。”

他当年是被火寻郦掳走的，人被动的来到一个地方，难免心里抵触，李冬青消磨掉这种负面感情，也花费了一段力气。李冬青感觉，他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打算，连带着宁和尘也对前路茫然，他费尽心思想把宁和尘留来，就要己争气，有一个目标。

果然，宁和尘并没有什异议，也没开说话。李冬青知道他肯定听见了。

王苏敏说：“年轻人都志在八方，结果到最后发现无论在哪都是干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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