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临死之托,本就是明河该做的,不必言谢。”沈明河对他躬身道。“倒是该谢谢您,这些年,明里暗里帮衬不。”
“匡扶社稷,祓除奸佞,那更是臣应该的。”陈怀恒轻轻道。似是叹了气,又重新躺了去,有些疲累道。“臣就在这里,静候您佳音了。”
“好。”沈明河点点头。“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王爷,稍等。人老了,却忘记了。”还没去,便听到陈怀恒叹了气。
一双干枯的手,遥指了指他,作势挽留。待到他回过头来,才望着他,神色复杂道:“那件事情,臣当年与你商量时,你一答应了。只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提起来的必要。”
“你该知道,这社稷,不容再现第二个沈家。”陈怀恒喘了气,有些气息不匀道:“这些年你安分守己,不理政事。除了暗中针对沈家筹谋外,即便呆在皇上身边也不敢僭越。臣大抵猜得来,你有意收敛锋芒。人心隔肚皮,藏了爪子的老虎也变不成猫。你既然还是决意除沈家,那便不得不容臣问一句。若是此举成功之后,你该当如何?”
杀虎除龙的英雄,一念之间也有变成第二条为非作歹的恶龙。那怕沈明河而仍然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没有,不代表日后没有。
“当年明河答应你,是因为明河心无归处,觉得这世间无所留恋,死生无不。”沈明河站在门,听着竹林萧萧,沉默了良久,才淡淡回他。“现在,心之方寸之地,皆是我眷恋之人。我知道在你心中,权倾天的摄政王该死。是,除了摄政王,我也是个人。”
“这件事情,我会斟酌的。还烦请您给明河些时间。”沈明河被清风吹得眨眨眼,波澜不惊的脸上一抹黯然划过,在那斑驳竹影里,有些凄凉道。
……
回去的时候,迟音还在批奏折。看到沈明河进来了,头都顾不得抬起来,便问道:“你准备什时候发难沈家。”
好不容易把沈清接了过来,这个时候要实在不做点什,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迟音思前想后,也觉得好像确实是时候了。
就是不知道沈明河想要怎发难。
“不急。”沈明河低头顺遂应着。走到近前,挽起袖子给迟音边磨墨边道:“顾行止那边还得多些时日周旋。那边万事俱备了,这边才直捣黄龙。”
“那就好。”迟音信服点点头,边跟他道。“这朝里朝外朕也会好好给你打点。你有罪没罪,那也是朕说的算的。还轮不到旁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且放心。”
“好。”沈明河认真听完,倒是非常配合地抿唇笑笑。望着他因为激动有些泛红的鼻尖,一个神,手指尖勾起一点墨,沾在他白皙的鼻尖上。像是雪地里一个黑色足印,清晰极了。
迟音倒是一愣,没有想到沈明河会如此作弄他,怔然想着该怎办,一双潋滟的眼睛里迷茫一闪,呆愣了好久才忽闪着眼睛瞪他道:“多大的人了?你给朕擦干净!”
“莫要急。本王给你擦。”沈明河害怕他生气,忙不迭掏帕子,捻起一角。示意他闭上眼睛,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轻轻揉的鼻尖。待到将墨擦到晕开,才故意笑着,叹惋一声道:“倒是没想起来,这墨是擦不掉的。皇帝,需得用水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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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水来!”迟音再蠢也知道他这是在捉弄己了。眼睛睁开,狠狠打落他的手,转头跟着王小五道。
待到水端了过来,让王小五伺候着洗了脸,才不忿道:“你日怎了?既然如此游手好闲,何不替朕参谋参谋政事?”
“倒也没什事,不过是看你这里有趣。”沈明河笑笑,也洗净了手,坐在迟音身旁看着他,缓缓道。“细想想,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好些日子还没怎回味,就如白驹过隙,从手中溜走,让人猝不及防。”
已经习惯堂堂摄政王大人恶趣味的迟音听到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更是叹了气。
按照这位爷的性子。说没事的时候才是有事。而都主动过来逗他了,那定然,是,想要己更主动一点。
天大地大,哄家摄政王最大。
迟音只把手里折子一扔,撑起,望着沈明河道:“次想要说想朕的时候,倒不必如此拐弯抹角的。多大的人了,说实话又不丢人。一个人坐在这里生闷气,暗叹韶华易逝,年华似水,跟个闺门怨妇一般悲春伤秋才丢人。”
“你说的是。”沈明河沉沉看着他。嘴角上扬漾起一抹温雅的笑。细长的手指尖不觉落在迟音眉间,顺延而,一点一点,掠过他的眼,他的鼻,再到淡色柔软的唇。像是描摹在心里一般,细致又深情。
“臣有时候想,上天实在是太过垂怜臣了。让臣遇到的是这样的你。”沈明河手指触着迟音的唇,轻轻道。指腹在上面摩挲,没有施加力气,只好像单纯的在玩。
“给了臣,臣曾经连肖想都不敢的一片深情。”
“那是应该谢朕。你谢上天有何用?”迟音甩了个白眼给他。只觉得日的沈明河有些多愁善感,又有些顾影怜。怎了嘛这是?难道是己又因为忙于政务,忽略了他?
也不对啊,明明前天刚落榻在他的殿里。个的腰到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
“谢了。”沈明河低沉着嗓音,抬着头轻笑道。“臣每天都在感恩。有时一夜梦回,便在思索。若是没有你,那日子连寸光都无,该是有多萧索绝望。更绝望的是,臣得苦苦捱过,不知道什时候才是尽头。”
迟音听了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酸意涌上来,带着无措,意识抓紧了沈明河的袖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紧张道:“我知道你从未潇洒达观过。无论如何,轻言死去,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因为,人死了,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你不往后过去,又怎会知道,日后是不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呢?”
“既然谢朕。日后就要记住。”迟音反握住他的手,灼灼道。“一定要对朕担心的沈明河好一些。莫要做傻事,以吗?”
“好。”沈明河郑重点点头。眼里神色淡淡,百般缱绻珍惜地抚了抚他鬓上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
……
江南已经乱了很久了。
起初只是疆王的余孽打着为疆王报仇的名号处作乱。
后来,犯上作乱的多了。大家发现沈家越来越疲于应付的时候,便开始了真正的乱。
只是,没人想到这里边到底藏了多生意。
迟音知道顾行知借着卫所和叛乱一点一点铲除沈家的时候连
头也没抬。沈家在江南早已经盘踞百年,内里五方杂厝,这样一个巍巍大家,按照这样的法子,须得将江南翻个顶朝天来。只不知道顾行止将整个江南翻过来,需要几年。
迟音知道沈明河这是在引蛇洞。想到这些年一点声响都没见到的银子,估计沈明河会憋来个大招来。
不过他知道沈家那所谓的底牌后,倒是不太担心了。沈明河而比上辈子更厉害。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心里有了活去的信念和希望。沈家拿捏不住他的。
“你这段日子,安安分分在宫里。”沈明河没过几日突然跟他说道。“沈落陪着你。本王要暂去几日。”
“去哪?”迟音心里一凛,有些像是那惊弓之鸟,提防问道。
“回沈家。”沈明河好像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坦率道:“最坚固的壁垒都是从内部打开的。沈清这些年趁着我不在,排挤倾轧,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地打压他房族人。顾行止在江南闹腾的时候,他又跑得最快,留其他人不管不顾。而积怨已久,我得去添一把火。”
“这样啊。那你去吧。”迟音听到沈明河对他条分缕析的,心里便安心了。甩甩手示意他别担心。“沈落我不要,你把他带走。他也是沈家人,回家闹事怎置之度外。”
“沈落留来。”沈明河却不理他。拧着眉毛,跟他道。
“为何他非要留来,你在担心什?”迟音突然一愣,眼皮抬起来,肃穆着脸,冷声问道。一副你不带走就是有所隐瞒的意思。
“没有。”沈明河沉谨着脸,默了一会还是叹了气。有时候人太过聪明也不是太好。
“那就把他带上。毕竟朕这里你又不担心。”迟音假笑对他道,说完扭头不再理他。
“好。”沈明河点点头。还是把沈落带走了。那天午就没了影子。
第59章 被擒
他不知道的是沈明河只走到了京郊,然后就停了来。突然望着天不动了。
秋季天气疏朗,树林里枯黄的落叶掉了一地,马蹄压在那层层树叶上咯吱作响。一行人坐在马上,一声不吭,静等着沈明河发话。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继续往前走。待到沈落实在看不去大家就这跟着沈明河干杵在那,便凑过去问道:“王爷,还走不走?”
“走去哪里?”沈明河皱着眉道。仍旧抬头望着空落落的天。一双凤眸微微翘起,似乎在抉择。面上阴晴不定的,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
“您不是说害怕殃及池鱼,让咱把沈清骗远一点再杀吗?”沈落眨眨眼,连忙打马走到沈明河的前面,侧头盯着他凝重道。“怎,计划有变?”
本来好不容易把沈清骗来京城,就地解决是最好的。奈何害怕京城中鱼龙混杂,变数太大,若是被谁从中作梗,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沈明河才选择将人骗到城外。
只沈落知道,不在城里办事,不过是因为离乾清宫那位太近了。堂堂摄政王大人不怕杀人,只怕在己家门作奸犯科,惹人担心。
其实京郊也没有太远,若是了城,城门一关,死生由命,便谁也拦不住谁了。
要他说,江南的内乱早都已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无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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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将沈清杀了又有何妨?他家摄政王非要左等右等,千辛万苦把沈清从江南骗来,让他己把在京城里的内应暴露来之后才想着杀。
这些日子,跟着沈清一圈圈转来,他确实也对沈清在京城里安插的钉子了如指掌了。只是这件事办的实在是太磨叽了。直接手起刀落,把沈清给弄死,其实也没什太大的影响。决胜之局远在千里之外。在顾行止把沈家的矛盾彻底挑来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沈清以当做那只儆猴的鸡了。
只说,他家王爷为了护人周全实在是煞费苦心。
连个城都还要骗他说是去江南。格老子的,沈落活了那多年,都没做过那幼稚的事情。偏他家王爷做得细致又认真。
“本王突然改变主意了。”沈明河思索了一会,终于还是了声。白衣衣角在风里几欲飞起,清冷的脸上一抹坚定划过。“本王该相信他的。”
和他并肩执手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怜。那是一只雄鹰,并不是一只鹌鹑。根本就不需要己如此对他小心翼翼地呵护备至,反而束手束脚,如此费尽心机却过犹不及。
“沈落。”沈明河突然叫了一声,打马掉头,跟他道。“他不是在找沈家军吗?让沈家军去,不用骗了,直接杀了吧。”
……
几乎是在一瞬间,京城里便多了些耐人寻味的血腥风声。不看着低调老实的人家,突如其来的遭了灭门之灾。一夜之间,血溅在不人家门前,让人惶惶不安。
迟音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这是不是沈明河干的。只在朝堂上似是而非地应付着。了朝把吕谦叫住问话。
“查得到他之间有什渊源?”迟音眉头都不皱一,垂眸问道。
“时间太短,事情发生的太快。暂时查不到。”吕谦比迟音面色凝重得多。坐在首,微握着拳头,有些丧气。
“那便等查到了再说。”迟音一点不慌张。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望着吕谦,想了一。还是跟他说道。“摄政王刚走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若是实在查不到他的底子,不妨换个思路。听说沈家大爷沈清前些时候来了京城,这些案子到底是秋后算账,还是杀鸡儆猴。目前对朕来说并没有什区别。你懂吗?不管如何,咱且先作壁上观。”
吕谦却是一怔。抬眼望着迟音,似有些惊异。懂然是懂的。迟音这是怕这些是沈明河所为,特意让他先压一压,替人兜住。反正到时候水落石了,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您既然这般打算,想也是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他干的。即便拿不准,也没想问一句,倒也是让臣意外。”吕谦笑笑,倒也说不了什。只提醒他道:“多事之秋,摄政王不在您身边,您多加保重。”
只是这重,势必保不起来。
正午阳光正好。迟音躺在榻上小憩。刚吩咐了王小五退去便听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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