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睛陡然睁开,显然不乐意听,驳道:“朕不老。”
随着话音落,皇后的手指就被重重地捏了一,惹得她惊声痛呼,等反应过来,一张皮薄老脸唰地一红。
皇帝轻勾唇角,老神在在地翻了个身,闭眼假寐。
真的是……皇后哭笑不得。
“二郎……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皇后忽然语气郑重,矮了矮身子,犹豫道:“你昨日又训斥了兆了?那孩子日早晨来向我请安,眼睛还哭肿着,也十八岁了,性子如此优柔寡断……”
一提这个,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睁开眼怒道:“他还敢哭!?”
“我问他‘治世不一道,便国不发古’何意,他竟也答不上来,这多年读的书都喂了狗去!?”
皇帝粗着喘气,七窍生烟。
“你也别太严厉,兆幼胆小,你若疾言厉色,他便愈发怕你。”
皇后忙给他顺气,顿了顿,迟疑道:“要不,还是看看三皇子吧,太子是家国大事……”
皇帝冷笑一声,嘴角往撇,打断道:“不必说了!朕才三十七岁,还没到要靠子稳江山的地步!”
“兆也十八岁了吧?”
“朕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与你大婚,孩子都会爬了,你去和徐贵妃准备吧,给他好好挑个王妃,再多选几个姬妾,既然不成器,那就去给朕生孙子!”
他就不信养不成器子,还养不成器的孙子!
皇后正有此意,应笑道:“那我在曲江池办场大宴好?这六年长安的气氛一直紧绷,鲜娱乐,也该松一松了。正好,我瞧那几个孩子都该婚姻嫁娶了,一块挑一挑吧。”
皇帝翻身躺回榻上,阖目嗯了一声。
第22章 七公子送你去。
给皇子选妻,然不轻率,而且这次选的姑娘,甚至是未来皇太孙的母亲,容貌、仪态、举止、品性、家世,皆要一一细看过。
徐贵妃早就想给子娶妻了,奈何皇帝看管严厉,让姬兆戒色借欲好好读书,这才一直耽搁到了十八岁,连侍妾都不敢安排。
二皇子那边有徐贵妃掌眼,皇后是无需多费心思,她要操
心的是那几个没娘的晚辈。
舒思暕二十二岁了,往日他不愿娶,便随他去,这一次他身体受伤,上无长辈照料,旁无妻子相陪,还得靠妹妹忙前忙后,着实不像话!
还有她两个弟弟,裴应星和裴道韫,也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除此之外便是襄国公沈燕回,这个不得了,如已经二十七岁了,竟然还未娶妻。
沈燕回是皇帝堂姐与沈威老将军的子,幼失孤,便被抱回了燕侯府,在姨母德昭公主姬青秋的照顾长大,后来姬青秋嫁到舒家,也将他一并带了过去。
此子幼时聪颖,天赋过人,十三岁时开始随舒敬昌入军营,十五岁时便用一计虚张声势诱降了当时的汴州刺史,十七岁领兵后,文武兼备,从无败绩。
十八岁那年,姬青秋和舒敬昌给他定过一门未婚妻,名门贵女,貌美柔淑,只惜还没来得及过门,那姑娘就死在了乱世战火中。
巽朝开国之后,沈燕回一直在外处奔波,先去了蜀地两年,又守了并州两年,皇帝几次说要给他赐婚,都被他用无暇顾家的借挡过去。
去年初,他被皇帝调任徐州总管,至未归。
等这次回来,定要娶妻成家的。
皇后心里多了一份留意,将那些适龄的贵女一一细看过,心中慢慢敲定了几个看起来合适的人选,又懿旨,在五月初六这天,于曲江池举办游湖宴,邀各家适龄的姑娘和公子都至。
……
定国公府。
舒思暕背上的伤恢复得不错,待到第十天,便地行走如常了,太医听闻,过来为他拆线,羊肠线与背上的血肉粘连,缝了约有十余针。
两位太医坐在床边轮流拆线,拆了整整一个时辰,舒思暕疼得呲牙咧嘴,待到太医走后,浑身虚汗便如刚从水里捞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舒明悦坐在一旁矮凳上,双手托腮道:“哥哥,过些日子,皇后娘娘要在曲江池举行游宴,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和我一起去嘛。”
上辈子哥哥也没有娶妻,更没留血脉后嗣。小时候舒明悦不懂事,见哥哥三天两头流连平康坊,以为那里有什好玩的东西,偷偷跟了去,结果被哥哥抓住打了一顿,
严厉警告不许她来,才知道那是小孩不去的烟花地。
“给我倒杯水。”舒思暕声音嘶哑。
舒明悦哦了一声上前,倒一杯蜂蜜茶给他,舒思暕仰头咕咚咕咚去,这才道:“我伤还没好利索呢,上哪去?你个玩去。”
“是先前你都地走了……”
“老子还……”
在妹妹乌黑清澈的眼神中,舒思暕嘶了一声,收回脏话,烦躁地抓了头发。
舒明悦疑惑:“还什?”
舒思暕没答,睨她一眼竖眉道:“你看我现在地走!?”
舒明悦咬唇,缓缓摇头。
“那不就行了。”舒思暕继续有气无力地趴着,声音懒洋洋。
“五月初六还有大半个月……”
“那也不去。”舒思暕低哼一声,闭上了眼,“五月初六是吧?我知道了,到时候叫人送你过去。”
“去的时候把窗关上。”
“……”
舒明悦瞅了眼哥哥,幽幽叹气。
虽然她哥哥长得不赖,家世和前途都挺好,但是他嘴那毒,还整日在平康坊里厮混,哪个姑娘敢嫁他呀?
……
从哥哥那里离开后,舒明悦回了蘅芜居。
去岁,她从宣徽殿结课后,便不用再日日上学堂了。舒府有管家和哥哥,然不需要她操心什,只是她己名的财产太多了,打理起来颇为麻烦。
光看账本还不行,还得亲去铺子和庄子走一趟。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
五月初六的前一天,舒明悦兴致勃勃地挑选起了明日要穿戴的衣衫和首饰,神态郑重又认真。
虽然这次不是给她选驸马,但她以趁机多看一看那些公子嘛!
其实上辈子时没有这场游宴。
是因为这次禁军事,给了舅舅警醒吧?舒明悦的政治嗅觉向来敏锐,结合前后两辈子记忆,心里已经隐隐约约察觉了什。
舅舅不重色-欲,后宫里的妃嫔也不多,基本上都是当年跟他在燕侯府的老人。登基六年来,舅舅勤政,恨不得宵衣旰食,一月之中踏入后宫的次数屈指数,
即便去后宫,也基本只去皇后宫里,或者徐贵妃那里。
和所有人一样,上辈子时舒明悦只觉得舅舅是勤政戒色的好皇帝,现在想想,表姐姬灵韵生后,舅舅膝就再也没有孩子生了。
那个时候舅舅才二十二岁吧?
舒明悦记得,大概是她十岁那年,颇得舅舅宠爱的一个昭仪怀孕了,这对已经十年没有新女诞生的舅舅而言,本来应该是喜事,结果那次舅舅神色阴沉暴怒,没过多久,那昭仪就失足落水,一尸两命,尸身卷了丢去乱葬岗。
所以这次舅舅松让二皇子娶妻纳妾,是想生个孙子吗?
舒明悦从衣柜里取了一条紫银泥罗披帛,忽然动作一顿,心跳怦怦加快,指尖激动地攥紧。
那是不是……等二表哥有了子,姬不黩就,不会再当皇帝了?
……
从定国公府去曲江池颇有一段距离。
舒明悦起了一个大早,天不亮就起来描眉梳妆,乌发挽做了云髻,发饰簪花嵌宝石的小金冠,本就如雪肌肤,又贴一点金箔于颊,愈发显得娇俏。
时已是夏初,天气初见炎热,身上便穿了一件淡黄缠枝纹裥色薄长裙,上以金银粉点缀花瓣,于阳光一照,光华流转,上襦穿青色半臂,素而清丽,紫银泥罗披帛过来挽过肩臂,飘逸华丽。
舒明悦收拾整齐,从蘅芜居来后,舒思暕已经不在府里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鬼混去。
展管家来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裴七公子在前厅等姑娘。”
舒明悦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神色倏然一愣,扭过头,乌黑眼眸睁得圆圆,“你刚才说什?谁在等我?”
“裴七公子。”展管家笑着,朝她解释道:“国公爷一大早就门了,不送姑娘去曲江池,正好裴七公子要去,便让他送你过去,等结束后,再带姑娘回来。”
舒明悦:“!???”
原来那天拆线之后,舒思暕觉得己好得差不多了,亲去了裴府一趟,带上恩礼,谢过那日裴应星相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