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几个指节，便是膝盖，手指只是敲在上面，腿部的肌肉都会有轻微的僵硬，是一个非常脆弱的关节。

说是认识，说到底严歌续对贺恒光的小时候也只是一个印象而言，还不如他看对方直播了解得深，那时候大概是他十五十六岁左右？

反正刚好赚到了第一桶金，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帮助一些患病或残疾的童，当时基金会规模很小，也没有分得这细，就是以严歌续当时住的医院为中心，志愿者在周边的小县城和农村的一些什社区医院啦，卫生站啦，去看有没有年纪小的病人，特别是那种治好却没钱治的那种。

后来被选中那五十个小孩都收治到了比较好的医院，严歌续身体好一些之后，就去看了一圈离他比较近的小孩，大的和他年纪相仿，小的也有不会说话的婴，由父母抱在怀里的，至于像是贺恒光这样的半大孩子，实在是平凡到太过于不值一提了。

严歌续没有对这个人留太多的印象，唯一的记忆就是对方是一个人住院的，没有父母，没有陪护，非常怕生，护士每次过去他都很安静，只会点头摇头，只有严歌续过去看他的时候对方眼睛会亮起来，会忍着疼用气声一遍遍地和他重复着谢谢你。

严歌续大概是因此和他多聊了几句，安慰了他，开解了他，拥抱了他，没有想过竟然成为对方记了这多年的希冀。

再后来他赚的钱多了，基金会的运营也慢慢步入正轨，交给专人打理，吸纳的资金来源变多，帮助的对象也细分，严歌续后来也就懒得过问，每年按己收入的10%定期打一笔钱过去。

“我好像没有问过吧？腿是怎变成这样的？问吗？不想说也没事。”严歌续轻声说。

“没什不说，就很普通的原因，一个小车祸，被摩托车轧了。”贺恒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把宽松的腿拉上来，直接露给严歌续看，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什难以启齿的，受伤了，又治好了，基金会的介入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大的转机，就连当游戏主播，也是当时严歌续给他描绘的未来蓝图中的一个，小严老师给他这只井底之蛙，展露了精彩到让他愿意拼命往上跳的天地。

“撞你的人呢？肇事逃逸了？”

“嗯，那个车就停了一瞬间，然后立刻又开走了，那人头盔都没摘来看我一眼。”贺恒光别了别嘴。

严歌续觉得己平心静气的修养完全没有了，这听得就生气了，“后来抓着人没有？”

“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要报案。”贺恒光说到这里脸色才有些苍白，有些勉强地抿了抿嘴角。

“那你现在还记不记得关于那个人或者那辆车的任何信息，你连我和你说了什话都记那清楚，对这个应该多还有点印象吧？你要是记起来，我让我爸帮你找找关系，总归找到点线索的，别觉的时间久就算了。”严歌续神色忿愤，为他打抱不平。

贺恒光的笑意终于蔓到了眼底。明明是有心脏病的人，明明表现来的是一副生死名利都看淡

的模样，但还是很容易因为别人的事情而生气。

和当年的小严老师相比，这一点上以说是毫无长进。

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小严老师就在生气，抓着负责人问说:“为什他这一个人都没有的？不是说这个床的刚做完手术吗？起码这会得留个人吧？”

负责人和他有些无奈地解释:“小严总，真没办法，他爸妈……说不通的，我都说了不用他给钱，他家还差点不让我带他来医院，不过我有叮嘱护士多看着点他的，不会有什事。”

贺恒光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过去太久了。”

贺恒光当时还不叫贺恒光，有个贱名，叫贺三，他妈给他取的，为了膈应他爸，贺恒光不知道他爸有没有被膈应到，反正他有，小学的时候大家都还不太懂这个，等上了初中，学都会笑他说是小三的孩子，贺恒光反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是不是也不重要，反正对他都差不多，没啥两样。

他那天被撞倒在地之后在地上躺了很久，偶尔有人经过，不过也没人敢扶他，后来疼过劲了他在路边捡了根树枝，支着树枝己回家去了。

他爸难得主动和他说了话，看他灰头土脸的，问他:“被摩托车撞了？”

“嗯。”

“没大多事吧，半大小子身体好着呢，过两天就好了，学校就先不去了吧。”

“我想去。”

“那随便你，哦，你二叔刚过来给你送了箱牛奶，你拿去喝吧，补补身体，回头过年了，给你二叔好好拜拜，谢谢人家，人有钱，让他给你包个大红包。”他爸扭过头继续看电视了。

贺恒光看了一眼那箱牛奶，不是常见的牌子，是高级货来得，写着英文呢，但贺恒光没喝，那天他作业也没写，直接躺了床上。

晚饭的是他妈去叫他，“贺三你要死了？叫吃饭叫了那多次都没点反应的？啊？”

贺恒光浑身难受，一会像是泡冰水里，一会像是有岩浆在身体里流，他妈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抬着眼皮勉强看了她一眼，喊:“妈，我腿疼。”

“摔了一跤就不得行了？这娇气呢？”

“不是摔的，被摩托撞了。”贺恒光解释。

“那也撞得不严重嘛，就碰了你一，你爱吃不吃吧。我把饭给你放桌上了。”

贺恒光在家睡了两天，身体免疫力慢慢回来了，烧退去才算醒过来，腿也不那疼了，贺恒光不乐意在家里呆，收拾了一去学校了。走不动路，他用他之前帮别人写作业存的零用钱坐了一辆小三蹦去的学校。

运气还是眷顾他了，那天有一个慈善组织去他学校做活动，贺恒光直接在那个冗长冗长的会上昏过去了，后来的事就不太记得了，反正醒过来就是在大城市，大医院，医生和他说了一堆“如果你早点来……”，他有听没有懂，反正只知道己的腿没了。

他也想不通怎就没了。

他生的那个小城市

，邻里街坊多都搭着点亲戚关系，说熟也不熟，说不认识也不至于，当时家里开的上那种发动机会嗡嗡响的新摩托的人还不多，那摩托快，而且贵。

他二叔的子家就有一辆。

但贺恒光永远也不会问，为什那天他到家底的时候，看见那辆摩托停在最外面，车轮上粘着只有那条路上会有的紫色浆果的粘。

他也不会问，为什他明明什都没有说，他爸问他是不是被摩托车撞了。

以及为什那天他爸的兜是满的，晚饭还加了个肉。

严歌续看得懂贺恒光脸上的表情，那副表情在说，他不是忘了，只是还没法说。

严歌续本来是想摸一脑袋的，奈何还是没有力气站起来，于是低着头，滚烫的额头和他残缺那边的膝盖轻轻碰在了一起，轻声说:“怪我，严老师不问了，已经都过去了。”

“这就是命运吧。”贺恒光故作老成地感叹了一句。

“所有不将你击倒的，都将让你更加强大。”严歌续说。

“啊？”贺恒光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没忍住笑的浑身乱颤，连带着那一小节残肢都在愉快地抖动。

“不是啊，这说得哪到哪了，我是指，命运这样安排，才让我遇见严老师吧。”

“歪门邪道。健健康康的，总比你要受罪好吧？”严歌续不置否。

贺恒光笑了笑，没有解释。

要不是那一次的话，他哪怕有两条真腿，恐怕都走不那个封闭的小城，现在虽然只有一条腿了，但够抵达的地方，却是无尽的远方。

第20章

“不过……”严歌续看着他，有些揶揄地开，“看在你真心实意喊我这多声严老师，严老师就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叫您严老师的多了去了，严老师每个都管吗？”贺恒光回敬他。

“我手就这长，看见听见的管一管，看不见听不到的就算了。”严歌续展开双臂，正好将贺恒光的轮椅拢在己的领地范围里。

“就近原则？”贺恒光脑子里冒这个词。

“就是缘分吧。就像每一对伴侣，世界上或许一定会存在一个理论上的最合适的爱人，但人生有限，穷尽不了每个选择，总想着试错，只会一无所有，所以说，小朋友之后要是遇到了，要懂得珍惜眼前人。”严老师头头是道。

“那咱经验丰富的严老师呢？”贺恒光有些好奇地问。

恋爱经验为零的严某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他为啥要用伴侣举例子，这不是搬起石头砸己的脚是什？

宋宁的到来拯救了严歌续的窘境。

宋宁和贺恒光打了个照面，面上不显诧异，但心里还是波涛汹涌的。

做梦了夭寿了要命了！刚刚电话里那个温温柔柔说话的人是严歌续吗？怎对着他就没这个好脾气呢？不是嫌弃就是怼，样是人怎差别就这大呢？

而且他来了好几个

月，从没见过严歌续有朋友来家里，还是位……这特殊的朋友。

不过这会宋宁都没有去八卦，作为护工的专业素养让他上前确认了一严歌续的情况，从腋架着他慢慢地站起来。

随着‎­​‍体‍​‍­位‎‌‍​­的升高，大脑供血不足，严歌续眼前一直是黑的，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架在宋宁身上，不过还是勉强听见宋宁低声问他:“要站一会吗？站得住吗？还是躺？”

“站会吧，去客厅坐会，我吐房间里了，待会叫阿姨上门收拾一。”严歌续有气无力答。

“我把轮椅拿来吧？”宋宁瞥了一眼旁边觉让开的坐着轮椅的年，斟酌着问。

“不拿了，你扶着我走过去，家里再大也搁不两台，该撞车了。”严歌续想了想就觉得好笑，两架轮椅开碰碰车？他还有架电动的，电动小马达挺猛的。

严歌续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慢慢地己使上劲，让宋宁扶着他靠墙。

贺恒光这才注意到墙边其实有一圈做的很不明显的扶手，是正好适合严歌续的高度。

“恒光，先去，这个房间待会阿姨来收，宋宁你给他再找套新的衣服，我刚刚吐他身上了。”严歌续嘱咐。

“不不不用，我个行，宁哥你照顾严老师就行。”贺恒光连忙摆手，转着轮椅跑的比谁都快，留宋宁陷入了己被叫哥了的震惊以及不知道该听谁的迷茫之中。

宋宁最终还是留来照看严歌续，严歌续己动就不爱他碰，故而宋宁也只是看着他小心他脱力跌倒而已，所幸还是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沙发边，严歌续很快就窝成一团，瘫得没样。

贺恒光大概是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关着门。

宋宁看着房门的方向问:“我怎觉得他的名字有点耳熟，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

“贺恒光，不就是你封的那位我所谓的朋友。”严歌续说话字正腔圆，刻意加重最后五个字的重音。

当事人宋宁很后悔，他就不该提这茬。

过了几秒宋宁忽然反应了过来，低声惊叹道:“噢我想起来了，他他他不就是你经常看的那个主播那？就就就那个经常播……”

“播什？”贺恒光一来就听见他俩似乎在聊主播的话题。

严歌续给了宋宁一个你再多逼逼就去死的眼神，扭头微笑着说:“在说你是游戏主播，宋宁就想问你是播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