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人吵吵闹闹，蔺长星心情甚好地坐在马上，天公倒也仁善，未曾淋着他。

等明日天晴了，谢辰就要回山上去，快了，最多还有半月，她便回京。一场秋雨一场寒，山上寒凉，说不定不用半个月，蒙焰柔就被江鄞接回来。

很快便再见。

蔺长星绝好的心情，却在进城后消失不复。他本没在意，还是木耘紧张地小声提醒他：“世子，那好像是……王妃的马车。”

抬眼望去，青锻红顶的驾马车，车外挂着“燕王府”的铜牌，王妃贴身的女使候在车外，已经瞧见他。

蔺长星心沉了沉，按理说只是两日罢了，母亲何必堵到城门来。

该不会是贺裁风与贺岚那没圆住谎吧。

他严肃起来，打马过去。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谢辰”。

第60章 回京 目相对，温情脉脉。

马车从外面看大气尊贵, 内里宽敞舒适，铺着层薄薄的蓉覃毯, 一樽小巧的白玉双头麒麟香炉置在小几上。

蔺长星低头进去，盘膝而坐，淡淡的檀香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车里，却定不他的神。

王妃手中端着盏青瓷绘彩的小茶杯，听到声响，象征性地抿上一，用帕子擦了嘴。

蔺长星露得体的微笑, 硬着头皮问：“母亲怎来了？”

燕王妃不动声色时难掩雍容华贵，让人见而生畏，一旦开，还是那副娴静若水的模样。她抬眼柔柔看向子，语气里并无责怪与质问, “你两夜不曾归府, 虽说这大的孩子了, 我还是放心不，想过来接你回家。”

蔺长星原本还满身防备, 听了这话, 抬头看她, 似有愧色：“子不孝，不声不响地城, 让母亲为我担心了。”

燕王妃他上车后, 目光便温柔地钉在他脸上, 待他抬头，她当即瞧见他眼的乌青。他的样子何止是昨夜没睡好，这两天也不知瞎忙了些什。王妃不便细问, 一气堵在胸。

蔺长星还不知己露了马脚。

他前夜只睡了两个时辰，就匆匆爬上山去等谢辰，昨夜又仗着谢辰纵容，折腾到更天。这两日休沐不比当值轻松，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挥汗，的确没歇息到，只是心里高兴罢了。

他是练武的身子，不易觉得乏累，然而脸色却瞒不过人。

眼瞧着乌云愈发浓厚，马车掉头，辘辘地往王府去。王妃给蔺长星倒了杯热茶暖身子，柔声问：“西门去做什了？”

蔺长星神情一顿，吹了吹茶水，才道：“去了落霞镇。昨天夜里镇上有灯会，母亲晓得，子在南州时便喜欢看灯。昨夜随意寻了个地方歇脚，早起的晚，吃过午饭便赶回来了。”

王妃不疑有他，点点头：“你平日公务繁忙，得闲去瞧瞧也好，怎没买盏灯回来？”

蔺长星从善如流地回道：“都是些民间的书生所画，画工粗糙，看看便罢了，买回京城还不让人笑话。”

“是了，南州的灯艺享誉大楚，落霞镇然不比。你若喜欢灯，年上元节好好上街瞧一瞧。”宴京城的佳节历来热闹，明年将是子在她身边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王妃掩帕笑道：“你嫌贺岚吵闹是不是？不愿带她去落霞镇观灯，她的状子递到了我这里。”

蔺长星纳闷，皱了眉。

王妃当他生气，与他解释：“并非她主动告状，是我早登贺府，顺问她你去了哪，她才向我说你去看灯去了。”

姜还是老的辣。

明明已经得了答案，还特地再问他一遍，显然是刻意为之。

蔺长星松了气，一阵后怕，好在贺岚机敏，差点没对上。

“并非仅是嫌她吵闹，女家夜半不回府，传去让人说闲话。何况这一来一回舟车劳顿，她哪里经受得住？”

王妃定了定心，老生常谈地劝他：“那便好，你与岚是表­­兄‌­​‎妹‍​‎‌，当比别人更亲才是。”

她始终不曾将话挑明，她所作所为，又无不在暗示蔺长星，她中意的媳妇是贺岚。

且不说蔺长星心里已经有了谢辰，便是他没有喜欢的人，他的婚姻大事也决不由着王妃的喜好来。将来是他与人床共枕，养育子孙，不是他的母亲，她喜欢又有什用。

然而他也明白，宴京人听不明白这个理，只当是离经叛道之语。他索性装糊涂，默不作声，不想与其争辩。

王妃等了一会不见他吭声，转了话头，“回去歇歇吧，昨夜观灯，前夜陪你表哥参加夜宴，当真是玩得快活。得亏你父王在宫里，你舅父又离京办事去了，否则定要骂你胡闹。”

贺裁风那夜替他打掩护，年轻人爱玩，王妃显然深信不疑。

蔺长星挠头，孩子气地笑了笑，与王妃表孝心道：“回再休沐，长星必不到处乱跑，留在王府好好陪母亲。”

“你有这份心为娘就知足了。”

回到王府，蔺长星吃过晚膳，沐浴后倒床就睡。

隔日苦兮兮地花了一个上午，赶累积的活，午抽了功夫，拎着首饰衣料前去贺府。

昨日对王妃的说法是：“表妹生我的气，我当去给她赔礼道歉。”

王妃喜笑颜开，大为赞成：“我懂事，岚气性大却好哄，你这做哥哥的得包容。”

蔺长星先去拜了贺家的舅母，贺夫人是个顶疼晚辈的性子，见他穿着官袍直夸威风。

“你个过去就是，裁风与岚都在屋里呢。”

蔺长星风风火火到了贺岚的闺房，将礼物放在桌上，“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若还有想要的，己去买，记在我账上。”

贺岚不问也知他态度为何这般好，她刚染完指甲，正等着干，抬着十只爪子就坐了：“骗过去了？”

蔺长星佩服道：“你怎知道我看灯去了？昨日我先说看灯，母亲才将你的话说来。若是咱俩没说到一处，那糟了。”

虽然就算说法不，也再圆上，到底没有一次就合上让人信服。

他离开宴京那晚撒谎，说跟贺裁风去赴宴，再玩上两日。王妃虽不放心，架不住贺裁风巧如簧，还是意他来。

只是当时目光之复杂，就差没把“洁身好”这个字刻在蔺长星脑门上了，以为他要趁着燕王不在家去眠花宿柳。

连贺岚都被他买通，本是瞒住的，那日进城看见王府的马车，他就知道计划有变。果然问了才知，贺裁风在宴京城里被王妃撞上了，左右谁都有，偏偏不见蔺长星。

贺岚得意洋洋道：“落霞镇的灯节由来已久，前两年哥哥还偷偷带我去看过。哥哥说你去了那边，姑母问起，我顺便扯了这个谎。就算你圆不上，也以推说是我无理取闹，没问清楚就瞎告状，无伤大雅啊。”

“你脑袋瓜突然这样灵活？”

贺岚不高兴地瞪他，“要不是想知道你的秘密，我才不帮你呢，现在以告诉我了吧，为什要骗姑母？你究竟干嘛去了？”

贺岚纯粹是孩子脾气，帮蔺长星骗长辈也只是觉得好玩，一旦觉得不好玩，说不定随时告发。

蔺长星斟酌了，想到两家急着撮合他，试探道：“我若说，我在落霞镇养了个外室呢？”

“你胆子这大？！”贺岚捂嘴，唯恐天不乱地说：“原以为我哥哥就算荒唐的了，没料到你更胜一筹！你的外室是有多美，才让你昏了头，你不怕王爷打断你的腿吗？”

这是隔岸观火看热闹者。

蔺长星彻底放心，贺岚对他绝无任何倾慕之心，否则以她的脾气，早就破大骂了。

“我怕，但是我实在很喜欢她，舍不得错过。”他看着贺岚：“你不会卖我吧？”

贺岚被他腻得牙根都酸，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我最爱保守秘密了，我哥哥的事情，我从来没说漏嘴过。只要你以后不欺负我，我就跟你站在一条船上。”

蔺长星保证道：“好，以后我再不欺负你。”

贺岚期待道：“我什时候见见她啊？”

不等蔺长星拒绝，她又嘟嘴摇头道：“罢了，一个外室，还不配见本小姐，且让她好为之吧。”

蔺长星很想挥拳打人。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等了三十个春秋后，谢辰终于回京了。

蔺长星带着巡防营，又现在城门，这回没有上前拦车，只是坐在马上遥望。

马车经过时，车里人心有灵犀似的打开车窗，朝他的方向望去。

目相对，温情脉脉。

第61章 期待 姐姐送我什都好

十一月底, 朔风渐始入境，宴京城面寒气凛然, 初冬已至。

这日天气虽晴朗，半空中的阳光倒更像是画上去似的，瞧着热烈，照在身上还未留温度，便被风吹散了。

谢辰畏风，在衣裳外罩了件大氅，坐车往宫里去。

宴京在北, 冬日比南州来得早，且要冷上几倍。不过她丝毫不担心某人不习惯，他身上火气大得像个暖炉，夜里烘得她都汗，想来不会惧怕冷天。

谢辰奉国公爷的命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若是陛肯见, 也该去圣前问一回安。又听说陛半瘫以后, 脾气大不如从前了，常常打骂宫人, 对皇后与太子也时有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