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均修天生一张笑脸,相文雅。笑起来神情温柔,再加上身患残疾,让人忍不住心生情,会不由得带上一两本合适的旧书。
客人走后,他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把零钱放进收钱的篮子。转头继续和旁边的李姐搭话,两个人都笑着。
孟新辞轻轻地从背后绕过去,想听听他在说什。
李姐一边用汤勺搅着锅里的甜粥以防粥粘底糊锅,一边笑意盈盈地问万均修:“这两天和小孩相处还以吧?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最难搞了。我女那大的时候成天和我作对,我烦都烦死了。你想象吧,让她去洗澡睡觉了,她倒好,开着龙头放着,她蹲一边看漫画书。我都要气死了,电不要钱啊。”
孟新辞听着李姐叨叨,心里平衡了些,原来不止家小孩难搞。他淡淡地回答道:“还乖的,天还帮我椅呢。”
“那就好,那你什时候带他去落啊,他叫什来着?新辞?那是不是直接叫万新辞。这个年纪小孩子不好的一点就是记事了,知道不是亲生的,只慢慢教了。”明眼人都看得来,孟新辞不是万均修的弟弟。家里也不凭空多来一个小孩,李姐理所当然地想到是领养来的,这会趁小孩不在多嘴问了几句。
万均修却一改刚刚的温和,正道:“不改姓,就叫孟新辞,他一辈子都叫孟新辞。不跟我姓,也是我家人,只要他愿意,他一辈子都是我家人。”
李姐没说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接着说:“李姐你以后也别和小孩子说她给我养老这事,小孩听了心里难受。我好好抚养他,供他上大学。至于以后,我没想那多。”
还不等李姐再说什,万均修扭头看到了已经站在他身边的孟新辞。
他不知道孟新辞什时候来的,听到了多。不过他无所谓,己的想法确实是这样,就算被他全部听到了也没关系。他冲孟新辞笑笑,抬手摸摸孟新辞冰凉的小脸:“都说不让你来了,路上冷不冷?家里电都关了吧?门锁好没?”
孟新辞点点头,眼眶红红的。
李姐怕小孩子听到她两个人的对话,心里对万均修起嫌隙。舀起一杯紫米粥递给孟新辞,笑着说:“穿那就来,肯定冷。来喝点紫米粥就和了。”
孟新辞起初背过手去不敢接,看看李姐手里的紫米粥,又看看万均修,不知道该接还是该拒绝。
性子再怎犟,平日里再怎沉默。
孟新辞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小孩对香甜的东西没有一丁点抵抗力。就这一小会万均修都看到孟新辞咽了好几了,他举起手,两只手接过紫米粥递给孟新辞。笑着说:“吃吧,好吃了。你李阿姨用小火熬的,又香又糯。”
小孩终于接过紫米粥,咬着吸小小地、慢慢地往嘴里送。
炖得粘稠软烂的紫米粥夹杂着白糖,都不需要用牙齿嚼,头轻轻一抿,就在嘴里化开。
跟着万均修不过才两天,孟新辞先被温的就
是他身里的胃。吃的东西不是多好,在家吃的餐饭,这会嘴里的紫米粥,都以说是最常见最不起眼的东西。孟新辞就是觉得不一样,在万均修身边,他以不用顾忌己会不会吃得多而被讨厌。
孟新辞,在这一刻,想要和万均修生活在一起。
来逛夜市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居民,万均修几乎都叫得上名字,就算叫不上也笑着打声招呼。他是真的性格好,路过的不光顾与否都会和他闲聊几句,有些聊着聊着也带部碟片或者买本旧书回去。
孟新辞则乖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拿本书静静看着,人多的时候万均修忙着顾摊位,不会多注意他。这会万均修又庆幸,还好小孩不是活泼好动的那一类,坐得住,不然他还要担心孟新辞跑丢了怎办。
孟新辞低头看两页书,又抬头看会万均修。万均修大半个身动不了,来买书买碟片的客人几乎以说是半助购买。
他手指蜷缩着,也就大拇指还凑合用。每次找钱的时候都要双手并用递给人家,两个手虚握成拳,中间夹着找零的钞票递给客人,看起来像给人家拜年作揖一样。
偶尔没客人的时候,他又会撑着两边椅扶手让离开椅座位。看到孟新辞在看己,他耐心解释道:“我坐着的时间太长会起压疮,所以要这样给身减减压。”
孟新辞没想到没想到己偷看会被发现,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又觉得己这样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内味,眼睛更是瞄。
他这番举动,实在好笑。笑得万均修胳膊都在抖,最终脱力摔坐回椅中。
“哎,你晚上想不想看动画片?我前段时间看那奥特曼的很好卖,进货的时候进了很多,一会回家了拆一盘给你看?”万均修想起什,低头问孟新辞。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应该都喜欢看这种片子,孟新辞立马就抬起头看着万均修,眼睛都是亮的。不过只是片刻,他就摇摇头说:“不看了,留着卖钱。”
万均修转着椅绕到摊位前面,拿起一部《迪迦奥特曼》放在上,转着椅回到孟新辞旁边。两只手捧着碟片,用嘴撕开包装袋递给孟新辞:“包装都撕了,卖不了了,拿回家看。只是要离远点,伤眼睛。”
小孩接过碟片,高兴地翻着包装壳看了好久,咧着嘴笑起来。却嘴地说:“太浪费了,这里面有盘呢,你以卖二十块钱的。”
万均修看着他明明那开心,却还嘴的样子有点心疼。虚握成拳的手拍了拍小孩的头说:“这才几个钱,你不用那多。你喜欢你就拿回去看,钱的事不该小孩子心。”
孟新辞还在像看宝贝一样看着碟片包装上的文字介绍,他低着头说:“我都恁个大了,不是小娃了。”
到收摊的时候,万均修一点一点地把碟片放回框里,试探着问孟新辞不帮他把油布盖在摊位上。孟新辞乖巧地点点头,利索地铺开油布盖好。
不光如此,他还弯腰使劲把筐抬起来往前走。只
是他个子小,细胳膊细的。
那重的筐他己抬着也吃力,时不时还要站定来抬往上垫一借个力。
这些东西被拿走万均修转动椅确实轻松很,却也心疼小孩一个人抬着那重的筐。他急忙说:“新辞,放叔叔上,叔叔拿得动。”
“你快转椅往前走啊……真的很重啊!”孟新辞没停脚步,筐子太重孟新辞是咬着牙说的。
万均修停住没有接着往前走,很认真地和孟新辞说:“孟新辞,你知不知道你那矮还搬重的东西以后更长不高。”
谁知道小孩还是没有停住脚步,还用家乡话小声说:“你脚杆恁个细,才是要遭压断哦!”说完又转过头冲着万均修冷冰冰地说:“赶紧带路。”
???小孩还说方言吐槽己?
才相处两天,万均修就觉得孟新辞一点都不像他老爸孟添说的那样。孟添说他子活泼得很,结果孟新辞闷闷的,就算说话也冷冰冰。孟添说他子听话,乖,没想到孟新辞主意大,脾气犟。这会还会用方言吐槽己。
万均修就是觉得头疼,头很疼。
还好夜市离家不远,就这点路应该压不矮孟新辞小朋友。万均修这两只手拿东西都够呛,更别说从孟新辞的手里把筐子抢回来。只由着他,己转椅转得快点,赶紧到摊位上。
“只要我在,二天这个筐筐都我来拿。”街对面就到家了,在红绿灯等红灯时候一直不讲话的孟新辞突然开。
只是路过车子的鸣笛盖过了他小小的声音。
“啊?”万均修没听清。
“没得撒子,我说啷个恁个重哦!”孟新辞脸红了。
“快到了,再忍忍。”万均修明明看到小孩的脸红,他猜不透小孩为什脸红,只当做是箩筐太重挣红了。
到家,万均修看到挂在一边的袋已经快满,提己要先洗漱,让孟新辞先等等。孟新辞没有反对,静静站在卫生间门。
他又话要对万均修说。
“星期一,你带我去落嘛。不过你要说到做到哦,我还叫孟新辞。”
小孩声音不大,万均修却听得清楚。他激动地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集袋,等净都来不及洗手,就调转椅面向孟新辞。他两眼放光,心得很快,都快要蹦来:“新辞,你不走了吗?你肯和叔叔在一起生活了吗?”
孟新辞看着激动的万均修,又不好意思了。万均修以为是己没洗手,他局促地收回手说:“对不起,叔叔刚刚忘记洗手了,不过叔叔刚刚没沾到脏东西,你别介意。我这就洗手,我以后一定注意。”
一边说着,一边调转椅打开龙头洗手。他笑着解释:“在你老家人家就说了,我不符合领养条件,所以我还要先带你去找另一个叔叔,他也是叔叔和你爸爸的战友。我求求他,把挂他那边。他也是本地,就住我附近,以后也在这上学。”
他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话语全是替孟新
辞的将来考虑。
他说离益康新村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学,教学质量还不错,以后以去那里上学。
他说那个叔叔和他矫情很好,肯定会答应的,让孟新辞别担心。
他还说孟新辞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己虽然赚钱不多,但是肯定把孟新辞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等万均修说完,孟新辞就哭着一扎进了万均修的怀里。
第7章
小孩突然扑进己怀里,万均修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把手上的擦干净,又怕这会把滴到孟新辞的身上,只抬起胳膊尽量不让滴在他的衣服上。
孟新辞哭得很大声,哭得鼻涕都来。万均修听着心疼极了,这段时间孟新辞总是动不动就闹脾气,偶尔也会掉眼泪,只是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哭得那撕心裂肺过。万均修顾不得手上还有,一把搂住孟新辞,轻轻地、一一地拍着他的背,轻声细语地哄他:“怎哭了,还哭得那伤心。不哭了哦,你是小男子汉了。”
孟新辞哭得止不住,因为太伤心,身体都在抖动。
这两天孟新辞时而暴躁易怒,时而紧张感。
其实不仅仅这两天这样,他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久了。连他己都说不清,到底是从废墟里被救来以后有的,又或者更久。
在乡这多年,他见到父亲的时间很,享受到关爱的时间得怜。更多的时候,他是留守童,要明白长辈的不易,要听话,要学着做力所及的事。地震发生以后更是,要学会看眼色过日子。
所以他性格古怪,心思感。
他己都觉得有些时候,他的闹脾气闹得莫名其妙。是好像只有这样,让别人觉得他不好惹才不会被人欺负。
在漫长的一个人的时光里,孟新辞已经找到一适用于己的生活方式,这种性格让他像个小刺猬一样,以不被欺负。
他现在不想做一只小刺猬,他想做一只以放心在万均修怀里的小猫,就算偶尔他伸爪子,万均修也不会生气。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这样抱着他,轻声细语地哄他,替他擦掉眼泪。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万均修这样,那温柔,那毫无保留地接受他,关心他,包容他。
“你看,鼻涕都来了,哭成花猫了。开学都是六年级册的大男生了,还这哭。乖不哭了。”万均修伸长手臂好不容易把架子上的巾拽来,替孟新辞把眼泪擦干净。慢慢地哄着他。
万均修当然猜不到孟新辞心里想什,只是知道小孩这哭一定是很伤心,很难过了。
他见不得小孩那难过,舍不得小孩哭得这伤心,连嗓子都哭哑了。
小孩细细的两条胳膊紧紧地圈着万均修的脖颈,还在噎,带着哭腔地问万均修:“其实我爸爸已经死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万均修惊得眼睛都瞪圆,心中大骇。
孟新辞为什会知道这件事
,明明……己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嘱咐去问的领导不要和小孩说的!孟新辞的眼睛里还带着汽,他都不敢看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