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尼姑vs皇帝（8）结局。

伽蓝垂眼，她想，她知道太后的意思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给朕滚开！

谁给你这大的胆子，连朕都敢拦！

拦皇帝的是太后跟前的宋嬷嬷，那便然是太后给的胆子。

宋嬷嬷跟了太后十余载，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所谓打狗也得看主人，皇帝恨得咬牙，却也奈何不了她：发落了她，也等于是打了太后的脸，这事便闹大了，伽蓝不死也得死了。

一大早，太后派宋嬷嬷来给他说了个故事，说的正是前朝高公主和辩机和尚的艳事。

宋嬷嬷说，太后想问问皇帝，犯错的是高公主，死的却是辩机和尚，皇帝觉得，不稽？

事后，高公主落了个妇的名声，翻开史书，史书上字字句句都在数落这位国之千金不知廉耻，皇帝觉得，史家的一支笔，又有没有写错呢？

皇帝听后只觉得头发丝都立起来了，他还不知道太后想做什吗？

母后！

母后！朕不为她求情，只求母后让朕再见她一面！

皇帝在门外大喊，伽蓝然听到了，然后又听到一阵惊呼声，王荣和宋嬷嬷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大喊皇上！皇上不啊！云云，似乎是皇帝一掀龙袍、跪了去，众人受惊，便也都随之跪了去，一时外面宫女、太监、侍卫乌泱泱跪一地。

母后！皇帝跪正了，磕了个头。

本朝皇权高于一切，皇帝登基后，便是只跪天地、只跪祖宗，不跪父母了，连见了太后，也只需行平礼即。

但皇帝竟然跪了去，还磕了个头。

太后眼神一转，看向伽蓝，叹息道：他倒是真的在意你。但越是这样，伽蓝就越是留不得了。

太后使了个眼色，便有嬷嬷端来三杯酒，放到了伽蓝的面前，三杯酒中有两杯是毒酒，一杯是无毒的，生死全凭你己的造化了。伽蓝，选一杯喝去，去陪皇帝说说话吧。

生死全凭你己的造化了。

伽蓝淡笑，明明做的是夺人性命的事，何必如此冠冕堂皇？

她随手端起右手边第一杯酒，犹豫了会，便一饮而尽，便和当日喝避子汤时一样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三杯酒应该都是毒酒，太后这说，也不过是图个心安理得罢了，选哪杯又有什分别呢？

太后似是不忍，又说：伽蓝，你不要怪哀家，也不要怪皇帝，要怪就怪史家的一支笔太狠。

你若是个寻常人家的闺秀，便是小门小也不打紧，抬进来便是，皇帝怎样宠你怎样宠你。你偏偏是瑶光寺的人，偏偏是个小尼姑，皇帝不懂事，哀家却不眼睁睁看皇帝为了你堕了百年后的名声。

他是哀家的子，即便他从此恨上哀家，哀家也必须这做。伽蓝，你懂为母之心？

皇帝快步进来时，太后、嬷嬷早已

退了去，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他两个人。

他看向跪在殿宇中央的那一团小人，光线刺破窗纱落在她单薄的肩头上，她黯淡的素衣都被映成了半透明的颜色，整个人像只小动物似的蜷缩着，瘦弱得怜。

他不知道太后对她做了什，他只知道她这模样仿佛登时就要羽化成仙去了。

是啊，她本就是修佛法的啊。

皇帝快步走近她，抓住了她的肩，仿佛这样便是抓住了她，急急地问：你怎样？

太后有对你做什？

伽蓝不答，他便抬了她的，己去看，却乎意料地没有看到一滴眼泪，那娇软、胆怯的一个小人，这次却没有哭。

他只看到了一双木木的眼睛。

伽蓝没有躲闪，乖巧地顺他的手抬头去给他看，也看着他，看他的眉眼、鼻子、嘴唇，迷迷瞪瞪的，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是啊，之前光顾在床上磋磨她了，都没有让她好好看看他的脸，记住他的样子。

幸好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皇帝将她拥更紧，几乎跪在她的面前，和她对视，说：好好看看朕，好好想一想你没有什要和朕说的吗？哪怕是怪他、恨他的话呢？

伽蓝张了张，将言而嗫嚅，到底没有说来。

但她确实有一件事要他说。

她低头，在袖袋里寻到他前几天给她的玉佩，递还给他，道：这个还给你吧太贵重了。

皇帝一时竟没有勇气接过。

他只觉得有一把尖刀扎进了他的，左右翻绞，让他的呼都带了股血腥味。

这是什意思？

这是什意思？

他不信她不懂他送她玉佩的义，他什时候将这块玉佩随便送过一个女人！

皇帝一把挥开玉佩，铛的一声，玉佩猛地砸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他彻底冷了脸，道：太后赐你毒酒了是不是？也不知道他这样凶，究竟是在生谁的气？

他哑了声安慰她：别怕，别怕，宫里赐去的毒酒都是有解药的，朕这就给你找太医，朕这就给你找太医说着说着己却先害怕起来，猝地站起身，就要去找王荣，王荣！王荣！因为起身起得猛了，还打了个踉跄。

袖子却被伽蓝拉住了。

伽蓝摇了摇头，笑，梨涡深深，道：算了，皇上。

皇帝却笑不来，他只见她的嘴唇已渐呈青紫色，眼底都了圈青黑，看上去，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是她才15岁，她才15岁。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看看她长大、长开后的美丽的样子，她就要因为他的一时冲动、一时任性去死了。

如果他克制一点，谨慎一点。

如果他的小尼姑，够长大。

她一定是很美的。

伽蓝仿佛也感染到了他的情绪，笑容渐渐淡了

许久后，她苦

笑说：皇上，其实我也没有什好留恋的呀。

皇帝只觉得，一刹那，万箭穿心

妹妹，你没有心肝，你没有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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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寿康宫的时候，王荣猛地提起了一颗心却看不到底发生了什。

皇帝面色如常，只在回寝宫的路上问了他一句：这一次进宫为太后诵经祈福的女尼，都有哪些？

王荣答：以静慧师太为首，共有师太三位，另有小尼十二人，分别是迦叶、伽蓝

皇帝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似的问道：伽蓝侍寝后，有按规矩送避子汤去？

王荣一个激灵，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答曰：次次都送了的。才琢磨，伽蓝姑娘若遇喜，固然是件好事，但是，在瑶光寺多位皇子来，于皇上总归不体面，不如等皇上迎姑娘回宫后

于是，皇帝再次点头，亏你机灵朕却是忘了。

后来王荣发现，皇帝多了一个习惯每每走神时，都会伸己的手来，反复翻看手掌皇帝总觉得，手上还有她的血。伽蓝临死前，血吐了他一身，他不由主地伸手去接，那多血，那多血，她那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女，怎受得住？是他怎接都接不完，怎接都接不完

再后来，皇帝把书房搬到了暖阁，在暖阁弹琴、棋、批阅奏折、接见大臣，却不愿再在暖阁召幸妃嫔了，但左右这也不是什大事。

王荣觉得，伽蓝便像浮游于皇宫上方的一缕香魂，被风吹着吹着，久了，也就该散了。

再后来，皇帝选妃，也有俏似伽蓝的人入选，那小女一张小脸白白净净、懵懵懂懂的，一逗弄就脸红，若再披上件素衣、戴上尼姑帽，不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伽蓝？王荣心惊地朝皇帝看去，连太后都瞥了眼皇帝，皇帝却根本没有觉来似的，连人的名字都没有问，就摆手、让去了。

王荣彻底松了气，他想，这便是忘干净了吧。

是啊，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又怎会独独为一个小尼姑所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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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皇帝游幸瑶光寺，瑶光寺上于寺门跪迎圣驾。

僧尼跪了一地，皇帝却挥手，让众僧尼散去，说他不过是途经此地，忆起一故人，上山来看看罢了，不必拘礼。王荣跟上，陪他处走走便。

皇帝步入一座侧庙，只见庙中央立了一座菩萨，眉眼低垂，温和地俯视着众生，便和那人似的。他不觉地弯了弯唇，又环顾周，见庙的都挂满了长明灯，便招来小尼，询问此处庙里供奉的是什菩萨、的长明灯作何用。

小尼答，燃长明灯是为了悼念故人，其中也有些是为了悼念寺中故去的僧尼，菩萨慈悲，留他在此共享香烛，祈祷往生云云。

皇帝点头，想到那人猝死宫中，无碑、无牌、无冢，连一盏瑶光寺的灯火都不有，世上仿佛从未存在过那样一个人，也是很惨的，去到地怕是要

被小鬼欺负，于是命王荣取蜡烛来，他要为她燃一盏长明灯。

于是，王荣便见这位九五至尊，抬头深深看了菩萨一眼，便虔诚地跪了去。

一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老老实实地遵照小尼的指示，焚香，净手，点灯，跪拜，末了还双手合十，认真地许愿

一愿，一世，她长命百岁。

二愿，一世，她得父慈母。

三愿，一世，她觅得如意郎君，总不要再和他似的

临走前，皇帝又仿佛想起了什，回过身，问小尼道：以把这个挂在灯上？

王荣只见，那是一块陪了皇帝近二十年的玉佩，却不知为何，只剩了半块，似是被摔碎过，又重新打磨好了。

正面是一个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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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完结，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孤城》五个故事结束后，会奉上《菩萨蛮》的番外。

大家《蝶恋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