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皇后摆了摆手，“也罢，你先去吧。”

阮女官退后，公孙皇后说道：“不过小疾，过两日就好。原不想小题……咳咳……大做，谁知道阿阮作主张，报到你熙和殿，叫你见笑了。”

短短一句话，是被间入的咳声断成两截。

“不过，你来了也正好。”

公孙皇后朝令嘉招了招手。

令嘉上前坐到榻边。

公孙皇后目光在令嘉身上划过，她的目光像是一汪温水，遇之百骸则生融之意，正和她子相反。

她牵过令嘉的手抓在手里，

“七娘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是怎病的，大约……咳咳……是瞒不过你的。虽知你知轻重，但还是忍不住嘱咐……咳咳……一句，这事你万莫外传。”

令嘉看着手背上的那只手，纤瘦秀美，青隐隐，不禁动容。

她并不了解公孙皇后和萧彻这对母子之间的内情，但见公孙皇后分明是被萧彻气病，但转过头来，还拖着病体筹划着给萧彻掩饰，以免他背上不孝的恶名，这般慈母心，纵使铁心石也要软化。

令嘉说道：“母后放心，臣明白。”

公孙皇后脸上露一抹苍白的笑容。

令嘉离开寝间后，公孙皇后终于不再强抑，捂着嘴连声咳了起来。好一会，她才缓缓放掩嘴的手，看着帕子上的艳红，她神色怔然，怔然她叹息一声，低喃道。

“再等等，且再等等……”

“表哥。”

第39章 观星楼顶

令嘉皇后寝间来，朝殿外走去，正撞上阮女官领着一个身着­‎‍­​黄‍‎­‌色­­‌​僧袍，外披红色袈裟的僧人进来。

这僧人看着不过十七八，眉眼极为俊秀，一双眸子清澈如淙淙山泉，不见一点尘埃，唇畔着淡淡笑意，如清风朗月般，叫人见之心怀舒畅。

令嘉脚步顿。

阮女官见着她，过来和她行了个礼，介绍身后的僧人：“这位是慈恩寺的道诚法师，师从神一法师，特来与圣人讲解佛法。”

令嘉了然。

公孙皇后既决意掩这病，不落人实，便不肯用行宫的御医，宁派人去慈恩寺，以讲法的名义将道诚请了过来。

道诚双手合十，朝令嘉行了个佛礼，“贫僧见过燕王妃。”

令嘉颔首。

见过礼后，两人肩而过。

回了熙和殿，令嘉召了使女问萧彻情况。

使女面有难色地告诉她，方才她前脚才殿，萧彻后脚也跟着去了，现在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

令嘉了眉心，面露无奈。

这都什破事嘛！

她来行宫是来避暑度假的，怎现在莫名其妙地被扯进这对母子的争执里。

天色渐晚，熙和殿依旧不见萧彻踪影，令嘉估摸着又是一夜不归，正要洗洗睡了，林女官忽然求见。

令嘉心中有不祥预

感在滋生。

林女官进来后，开道：“婢子许是知道殿现在在哪。”

果然！

令嘉很想告诉她：他爱在哪在哪，你来找我做什。

惜在林女官满期待的目光，她还要用担忧中混着惊喜的语气问道：“殿在哪？”

真是考验演技的活，还好她在她娘手磨练多年，一点不虚。

林女官答道：“殿幼时，婢子受圣人之令，照顾过殿几年。那时，殿陪伴先帝常住西华宫，那时殿最喜欢去的就是这里的观星楼。”

令嘉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会你家殿才几岁，这都过了这久了，这点喜好估计早就变了。

名声所缚，令嘉不得不前往观星楼寻人。

观星楼是由先帝英宗主持建造，也不知英宗什爱好，这楼的位置建在行宫东北侧一个极陡峭的坡上。

天色已暗，纵使身前身侧身后，都要使女提灯照路，但令嘉依旧走的磕磕绊绊。亏得有醉花和醉月搭把手，她才没真跌个丑。

来到观星楼前，令嘉原想着这趟“寻夫之旅”大约到此为止。

谁知道观星楼大门推开，几个人走，其中赫然就有萧彻的近侍安石。

两相惊愕。

令嘉满是郁卒地想道：这都过了多年，燕王殿未免也太念旧了吧！

观星楼顾名思义，建之以观星辰，高二十余丈，共九层，登仰望，漫天星辰尽收眼底。

世人皆道英宗晚年退位之后，长居玉华宫，迷上了方外之术，在一干僧道的怂恿，建了这观星楼，此后日日宿于此楼，以吸星月精华。

但熟知内情的人都十分清楚这不过是谬传。

这座观星楼存在的真正意义不过是往西南方向远眺，正将九阳山东麓之上那绵延数十里的献陵尽收眼底。

献陵，英宗陵寝。

明烈太子身逝之后，被葬在了九阳山。此后，英宗定九阳山为其陵地。又过六年，痛失长子的许皇后郁郁而终，亦被葬入九阳山。

接连承受了丧子亡妻之痛的英宗终于撑不去，传位于次子，退居玉华宫，身边只陪着彼时还是明烈太子嗣子的萧彻。

他思念去世长子和妻子，这才修了这观星楼。

明烈太子名讳为“宸”，而宣德许皇后名讳为双字“瑶光”。

宸者，中天之星也。瑶光者，北斗杓第七星也。

故观星楼名观星。

令嘉扶着栏杆爬到第九层时，已是上气不接气，偏偏还要维持仪态，不就地坐狠狠歇会。

恨那个安石死活拦着，只肯放令嘉一人上楼，以至于她无法由醉花和醉月代步，只亲爬楼。

令嘉顺好胸前的一气，迈步入内，然而叫她惊愕的是，她找遍了九层的几间内室，分明不见萧彻人影。

令嘉倒抽了一气。

不会这人是留在了前八层中的某一层吧！

不会吧！！！

令嘉黯然神伤。

这个对辛苦爬到九层的她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令嘉强打起精神将九层又搜了遍，这一次人还是没找到，但却让她找不对来。

这一层西南方向的小窗被推开了。鉴于萧彻将楼里所有人都赶到第一层，开窗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令嘉往窗外探头，往望去，隔着二十余丈距离，地底几盏灯火如萤火微光。看得令嘉一阵眩，她收回视线揉了揉额角太阳穴，又朝上看去，只得一排边檐。

令嘉无法，只得声喊道：“殿是在上？”

回话的只有清风动檐铃的声响。

令嘉几乎就要怀疑己是否猜错时，一道声音上传来：“你怎来了？”

令嘉不禁咋。

居然还真就在屋上！这楼是有二十多丈高啊！要从这摔去，十成十重新投胎，次不投个这好的胎就不一定了。

燕王殿还真是半点都不惜命啊！

为萧彻的大胆感慨了一会，令嘉答道：“林女官告诉我殿在这的。”

过了一会，上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哦。”

从这毫无感情的回应里，令嘉听萧彻压根不想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