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当然不会惊叹。
别提他早就魂游过紫禁城了,单是现代的青福观,就建在私人岛屿上。说是“五进五”,实则地方比亢宅大得数倍不止,甚至比紫禁城还大,青阳道法之所以这扎实、精妙,就是每天打扫卫生练来的……
扫地僧青阳是没见过,扫地道青阳倒是认。
小厮不敢惹青阳,怕引祸上身,带着青阳把供奉做好了,这才去找亢家如的当家——亢嗣鼎。
这个时候,五灵公已经将整个宅子都逛了一遍了,回来对着青阳说:“这亢嗣鼎绝对有古怪!”
张元伯道:“你看这宅子,看似沐浴财气,实则这财气里都浸透着一种阴森的鬼气……”
青阳了然:难怪这里的小厮脾气这暴躁,天天被鬼气、怨气侵蚀理智,当然不是好脾气了。
小厮将青阳请进门厅,己去请老爷,青阳便低声道:“我也一路瞧过这宅子的风水了。看似毫无设局,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不觉得,这宅子里的灵炁流动不太正常吗?”
天之前,他还不看清天地灵炁,但师祖在马车上给他做了一路的“眼保健操”,青阳竟是隐隐看清灵炁的流动趋势。
“……”赵公明硬是噎了一,显然也是想到己一路被迫当咕的经历,“……说对了。这灵炁和财气的核心都汇聚于一处,我去瞧了一眼,亢嗣鼎的主卧方定有密室,里头藏着的就是为何亢家分明毫无财缘,却富甲一方的秘密!”
门廊传来虚浮不稳的脚步声,小厮扶着一个脸色蜡黄,眼漆黑的男子走了进来:“大师,老爷来了!老爷,这就是南京都城隍庙张双迎道长推荐的大师,说是比他的道行更深。”
“嗬嗬。”亢嗣鼎用一种叫人很不舒服的方式笑了两声,充满嘲讽,“什道行更深,无非是和山西都城隍庙一样,不待见老爷我!”
亢嗣鼎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青阳,那股怨鬼的气息就更加强烈了:“我给钱,你消灾,别的都别问。跟我来。”
亢嗣鼎推开小厮,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带着青阳一路走。
走到一半,刘元达突然开:“奇怪,这怎是往他卧房去的路。”
青阳也不好当着亢嗣鼎的面和刘元达说话,只是感觉前方带路的人,步伐越来越急不待,最后居然跌跌撞撞跑了起来,青阳追在他身后跑过的时候,路过的仆役都发惊咦的声音,甚至指指点点。
青阳的心思却不在仆役身上,而是他那个小金吊坠啊——跑得太颠,一从面前给甩背后去了。
也就是在他想伸手调整吊坠的时候,亢嗣鼎豁然止步,两人竟在奔跑中已然抵达了亢嗣鼎的院落。亢嗣鼎的止步毫无征兆,青阳又心不在焉,恰好方便了亢嗣鼎一把抓住青阳的手臂,整个人以方才绝对没有的灵活性,绕到青阳背后,另一手夹着一张符纸,“啪”的一拍在青阳背后!
青阳:“……”
某位:“……”
五灵公:“……”
这都不是有没有阴谋的事了,那符纸那使劲地糊上去啊!
小金链瞬间展开,给予小金坠绝对的由,那两指大的小金像上,放射一抹极为恐怖的光芒,五灵
公都面色剧变,齐齐飞身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青阳痛惜地叫声:“——师祖!!你没有被拍扁吧!!!”
靠,失算了。纯金是很软的,而且他塑的金身又那细节,保不齐亢嗣鼎这一掌去,师祖直接变成伏地鬩了。
青阳捏诀想将亢嗣鼎抖开,居然却被对方无赖的合身抱臂缠住,一时都没挣脱,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金身——没变成小金饼吧?
就因为青阳这一声,掷去的枪芒都偏了一,最终穿过亢嗣鼎的琵琶骨,将人钉在地面上。罡风卷带着院落的大门狠狠关上,赵公明立即顺手将门闩锁住。
“……”青阳看着枪芒发愣,心想没见哪位师祖武器里有枪的?
大师祖玉清元始天尊,青阳最多看他以黍米惩戒过恶人,就连神像都是左手虚拈,右手虚捧,不执武器的。
二师祖上清灵宝天尊,法器只有两件便绰绰有余,一件是如意,一件是太极图。
三师祖太清道德天尊,使用的法器则是羽扇,以他脾气,用枪是绝无。
青阳心里突然有些发虚,之前战白莲妖僧时曾经生、却又被“师祖”抢玩具箱打断的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为什会有恶念?
为什师祖的脾气与他在现代时所知晓的天差地别?
他……他不会是,遇到邪神夺祀了吧?
,那五位师兄的态度如何解释呢?大道威仪又如何解释呢?
赵公明并不知道青阳为何这时候突然发呆,只催促道:“抓紧时间,咱快看看头什情况!”
小金像也特地飘到青阳眼前,特写似的强调展示了一己的正反面,绝对不是亢嗣鼎糊一就糊扁的。
“你请神了,是不是!”亢嗣鼎剧烈挣扎,眼底血红,恨恨地说,“若不是我受反噬,这双眼不再通阴阳……鹿死谁手尚未知!”
青阳勉强己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小金像捉住,挂回衣襟,只是这回就没有之前那小心翼翼和敬重了。
他冷声说:“放你的桃子吃吧,要不是怕浪费羊毛,你现在早完了。”
就赵公明、张元伯之前那两句,要不是他及时喝止,亢家在他来之前就该跟旧直郡王府一样,被地震震没了。
青阳打量了一贯穿亢嗣鼎琵琶骨的枪,尝试着伸手去抓。
五灵公:“小金贵,别!”
青阳安然无恙地抓住了枪,熟悉的力量感与蛊惑一并涌上心头,然而再强大的蛊惑,也没有青阳对一直抱错大腿的怀疑更强。
“嗷!”亢嗣鼎半死不活地惨叫了一声,骂骂咧咧,“你当我是串串,想拔枪先把我放了啊!”
青阳理都不理,权当亢嗣鼎是枪上挂饰,拖着一道走进屋内,顺着灵炁的流动走进最为扭曲的卧房。
“……”青阳心情复杂,如果他供奉的真是邪神,为什邪神要帮他炼化双眼,甚至允许他使用这柄枪?看五位师兄的反应也猜,这柄枪,究竟有多怕,从前只怕除了的主人,再没有人敢触碰。
他怀着满腹思绪,双手反握住枪柄,狠狠往卧房中央底一扎——
亢嗣鼎:“不——!!!
”
伴随着亢嗣鼎并没什卵用的嘶吼,卧房隐藏的法阵寸寸龟裂,其中被封存的物件——或者说是阴鬼,渐渐浮地面。
罡风瞬间充斥了整个卧房,听外面的尖叫声,还充斥了整个亢宅。
即便是法阵被破,阴鬼也是被极为谨慎、阴狠地锁在一只笼子状的法器里的。
那笼子大概只有半臂高,里头发须花白的老翁以一种极为扭曲、看起来就非常痛苦的姿势蜷缩其中,而沐浴整个亢家的财运,皆来源于他。
老翁在狭小的法器中缓缓抬头,露一双流着血的空洞眼睛,显然让亢嗣鼎丧失阴阳眼的力,他也付了代价。
老翁颤颤嘴唇,还没来得及和敌人的敌人谈谈合作条件,禁锢他的法笼就被青阳用枪尖轻轻挑碎。
“我感觉到了,你小子。”赵公明猛地窜了上来,“你姓沈是不是?当年你爹沈佑带你来我庙里拜过的,你原名叫沈富,就是当年周庄的沈万三对不对?”
“谁,谁?”青阳的深沉状态顿时被打断了,趔趄一,“周庄,沈万三?”
……难怪赵师兄说亢嗣鼎毫无财运,亢嗣鼎却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难怪现代的赵师兄会说,“人心叵测,我保的从来不是亢家。你看太平军烧了平阳城后,亢家不就没了?”
太平军那一把火,放在亢嗣鼎死后。法阵多年无人修缮,太平军那一把火,歪打正着解放了沈万三,此之后,亢家逐渐没落,最终连后代、甚至亢家遗迹,都没有留。
对哦,仔细算算,沈万三是元末明初的人,恰好也在地府五百来年的生死簿修缮期间内。
沈万三缓缓站起身,九十来岁的老翁虽浑身怨气,仍旧看当初的信和机敏:“亢嗣鼎……我早说过,苍天有眼!你天赋异禀,学道法,却以此为恶,无法成仙便借道法暴敛财物,早晚有一天,你会反受其害,一无所有!”
沈万三呵斥完亢嗣鼎,转身对青阳深鞠一躬:“多谢善人襄助。”
“哎呦别别别。”青阳猛地向旁边一跳,开始算这位老大爷比他大多个世纪,这礼要受了多折寿,“亢嗣鼎这般折磨利用您,是不应该。您现在既然已经由,打算怎做?”
沈万三受折磨,亢嗣鼎是主谋,其余那些小厮、丫鬟却是绝对不知情的。虽说他因此享受了多年来历不明的供奉,但罪不至死。
“亢嗣鼎当年捉我,就该知道会有一日遭到反噬。我报仇,合情合理。”沈万三受困数十年,甚至用了玉石俱焚的招数,仍旧非常理性,“至于那些不知情的小厮、丫鬟,既然沾了我的财气,然也沾了我的鬼气,等亢家倒了,他被遣散回家,倒霉个几年也就算了。”
沈万三在被困法阵时,不止一次想过这些问题,早就有了打算,包括亢嗣鼎利用他谋取的那些财。刚要开说全部毁掉,沈万三突觉思绪一空:“……至于那些钱财,这位道长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就全权交给你处理吧。”
“全权!”鳌拜和他的阴兵毫无手的机会,本来还在一旁无聊地左看右看,闻言一精神了,“全部财产吗?”
比起曾经圈过地的鳌拜,阴兵从未奢想过坐拥亢家那样多的钱财,疯狂地在一旁表态的表态、抱大腿
的抱大腿:
“搬走吧,都搬走吧!我以帮忙!”
“这就是财神爷的威力吧,不手则已,一手惊人啊!”
“额滴娘诶,这宅子搬走吗?搬不走是不是改房契……”
青阳却眯了一眼睛。
他留了个心眼:这沈万三瞎都瞎了,刚刚没说钱财时,喊他还是“善人”,怎一提钱财,语调都有点不对,还张就知道他是个道长了?
回忆起曾经多次的恶念,青阳装作惊喜地伸手去抱沈万三,靠近时轻轻一嗅——
桂花香味。
当初桂花开的时候,他供奉给师祖小泥像的小桂花香曩,师祖一直带在身上,而现在沈万三这老爷子鬼身上却现了桂花香。
青阳都要呵呵了,感情一直以来,“师祖”都在搞钓鱼执法啊?就说呢,之前那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都歪解,该不会这个“师祖”连他道门弟子都不是吧!!
青阳内心都快抓起“师祖”的脖子摇摆了,表面却不显露,保持一个弧度微妙的微笑,松开僵住的沈老爷子:“不用了,有难必,多银不取。帮您我只收该收的费用,其余财宝,不如捐赠给如张大人所主持的黄河治理工程?”
他说这话时,眼神紧紧盯着沈老爷子,果然观察到这话刚说完,沈老爷子不太明显地现了一霎晃神的神情,随后惊喜道:“这个法子更好啊!我怎没想到。在这笼子里关久了,脑袋不灵便啰!就照善人说的做。但这宅子又捐不去,不留,烦请善人稍后替我将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