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补？”

“前几天跟我老板讨论了一个新的题目，”程然说。

他说的“我老板”，指的是他本校的老板。苗小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说马上就要回去的话。

“后来我找江老师也讨论过，”程然说，“他跟我老板一商量，意给我多续半年约。”

苗小青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陡然站起身，筷子掉到地上，她也顾不上，飞快地绕到程然身旁坐，“你说真的？”

程然的额头抵着她，“够不够将功补过？”

苗小青也没管这是人来人往的食堂，捧住他的脸就亲了一，“你真的太厉害了！”

程然眼底闪过黯然，原本想着找到一个两边老板以合作的题目，就以续一年的，然而江教授再怎说也只肯续半年。

还告诉他，做不完的以带回去做，最后一年要找博后的位子，无论如何不再留在这里，免得耽误了。

他为此郁闷了一整天。

此时他看到苗小青惊喜得合不拢嘴，像刚发了笔横财似的，心头的郁闷又烟消云散了。

半年就半年吧，总比马上就要打包回去强。

苗小青立即想到了他会一起待到过年，说道：“对了，我爸说他过年要带我妈去澳大利亚过年，我忙到现在才想起来。”

“你去吗？”程然问。

“不去，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苗小青皱眉说，“我爸一定是想到年我得去你家过年，所以帮我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程然的神色闪过一丝愧疚，“其实不去我家也没事，我会跟爸妈解释的。”

苗小青有些气馁地说：“也不知道我妈的问题什时候解决，希望这次去度假，他的感情修复一些吧。”

“会的，”程然安慰她说。

苗小青垂头，心事重重地喂了一白饭到嘴里。

妈妈的反对，是他婚姻中唯一的缺憾。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特别理解苗小青的痛苦，写文这个事，虽然是业余爱好，但是一直都想努力写好。

我的运气还算好，刚开始写文，就被版商看中，两年之内版了5本，之后忽然觉得己写的全是垃圾。我的电脑里至存着几年前一篇文的十几个开头，都是到5万字，写不去了，那时就产生了一个认知：就是没有天赋吧。

我怕写垃圾，也不接受垃圾，就彻底放弃了。

过了三年，突然还是想写，于是就有了《破云而》，中间也是波折，再一次放。

直到去年，有一个念头，想写一个为了事业和追求不折不挠的女性，这次没纠结太多，就开始写了。

我不知道这本书己会写成什样，也不知道这个人物是不是充满力量，但是我尽力去写，这一次的目的，不是写部好的，文的好坏其实没法定义。那就写一部己满意的。

给落华生：上面一长段是在回复你的评论，希望我都会走“想要做好，却水平不够”的低谷。这世上确实有天才，天才也未必对己满意，我和天才也有样的苦恼，人生最难，是己满意。

只要做到己满意就够了。

加油！

第63章

过年前，苗伟峻又打了一次电话来，苗小青以工作很忙为由，跟母亲说去不了澳大利亚，让他好好玩，就把过年去程然家的事遮掩了过去。

苗小青跟程然回了他家，只待到初就回了学校。程然只需要一台笔记本就以工作，她让程然在家多待几天，但程然坚持要跟她一起返校。

过完十五就开学了。新的一学期，只发生了一件大事。苗小青跟审稿人吵了大半年，PRL终于接收了她的文章。

这无异于被注‌‍射‌­‎‎​了​­​‎一支肾上素，极大地刺激了苗小青。她濒临灭绝的信心又呈直线上升，恢复到了跌落前的水平。

这一个学期似乎异常顺利，J1-J2模型的计算没有再现奇怪的结果。

苗小青不知道的是，看似顺利的背后，是程然在替她步分析数据。

从那晚遇到杜弘之后，程然没有再在深夜的办公室遇到过他。程然知道，杜弘一直在分析数据，因为他的工作效率低了，虽然低得不明显。

苗小青跟杜弘仍旧没有和好。

苗小青气早消了，也有心想要跟杜弘和好，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帮着劝和。

然而杜弘却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即使是在苗小青文章发表后，杜弘也只是经过她时，低声说了句恭喜。苗小青还没来得及道谢，他已经走办公室。

这样尴尬的氛围，一直弥漫在他之间。

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种默契。

他很有经验地避开对方的视线，办公室聊起八卦的时候，一个人加入，另一个人就觉地当哑。

苗小青怎也想不明白，就是发脾气把他的书扫到地上，怎气那久？

久到她已经不对冰释前嫌抱有希望。

当然，她并没有多时间去纠结个人感情。

JI-J2的庞大计算量要用到超级计算机，苗小青忙于改造成多线程，几个节点并行计算，处理通信……她的时间已经不是一天天，一月月来计算，而是分析了多个数据，计算了多个参数，程序跑了多次……

长期与冰冷的数值打交道的，她个性越发的沉静内敛，寡言语。外界的事难以引起她的兴趣，她的血液仿佛只会为了冰冷的数值而沸腾，她的心脏也只会为了几个数据而剧烈跳动。

她彻底走上了这条路，不会再哭着说己不适合物理。

程然看着与他越来越相似的苗小青，时不时会想起刚入学的她，递给他一瓶果汁，嘱咐他“天气干燥，记得多喝水”。

时不时会想起在校外偶遇，即便他假装没看到她，她也会追上来打招呼，跟他不尴不尬地并行。

时不时想起在他的宿舍里，他给她讲平均场算法，她明目张胆地溜号，花痴一样地偷看他。

温柔热情的苗小青蜕变得理智而专注。程然留恋着从前温柔热情的苗小青，也为理智专注的她感到欣慰，至等他离开时，她不会那难过。

倏忽到了暑假，程然续的半年约早就到了。暑假他没有回学校，仍旧待在这里，直到开学前才回去。

他离开的前一天，苗小青从一堆计算中抽身来。

晚上组里的

人约在校外聚餐，江教授带着家人去了。有长辈在，吃饭时大家多都有些拘谨，聊了些圈内的八卦就散了。

苗小青和程然回到宿舍，一起收拾行李。

程然把己穿的衣服都拿来，堆到床上一件一件地叠，衣柜只剩苗小青的衣服。

这一刻，苗小青才反应过来，程然是真的要离开了。

明天晚上，他就不在这里了。

她望着弯腰在床边叠衣服的程然，疯了一样地跑到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程然的身体一僵，刚要转身，却被苗小青的手臂扣得紧紧的，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

“苗小青！”他讶然喊道，紧接着，脸贴着他的那块皮肤感觉到一阵湿热。

他原本想说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窗上灯影绰绰，寂静的房间里，偶尔响起一两声压抑的啜泣。

程然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我——”他一开，声音有些低哑，“我会抽空过来的。”

苗小青在他身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夜他几乎没怎睡，躺在床上一直聊天，聊两个人的工作，聊彼此的未来，聊着北美有哪些适合苗小青申请的老板。

他感情深厚，难舍难分，但最终会为彼此的未来让路。

苗小青送程然去了机场，一个人回到公寓。程然的水杯，毛巾，浴巾，枕头，常坐的位置，她都小心地绕开了，一直让保持原封不动。

时间一长，程然的活动轨迹都落满灰尘。

偶尔程然来了，房间里会短暂焕然一新。他待上三五天，十天半个月，再次离开，新的活动轨迹又日积月累落满灰尘。

直到程然国，苗小青知道，他再也没有回这间公寓。

毕业前，程然那篇《对称保护性拓扑序的分类》在《Sce》发表。时，杜弘沉寂了五年，毕业前他也在PRL发表了一篇题目为《二维拓扑序的数学描述：UMTC》。整个理论物理界由此震动，这两篇文章被克利奖得主评价为第二次新物质态的革命。（注1）

苗小青震惊得不言语，样是PRL，她和杜弘做的东西完全不相提并论。

没有任何意外的，他两个分别拿到了MIT张教授和普林斯顿黎若谷的off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