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耶识。”诸葛昀代为答道,“八识中的一识,是一切经验的结构基础和一切意识的根本藏识。”
“前五识是,眼、耳、鼻、舌、身,然后是思维性的第六感意识,第七识是染污识,又叫末那识,第八识就是阿赖耶识。”
“对的。”猫妖续道,“阿赖耶识是唯识学中的第八识,是一种很特别的识。它包纳万有,因其能含藏生长万有之种子,也称种子识。”
“在佛学中,阿赖耶识被看作是宇宙的本体,宇宙万事万物的由来。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阿赖耶识演变来的。”
“阿赖耶识就像大海,物质世界的一切都是大海表面上的波浪,波涛阵阵滚滚,就变成了我们客观世界周而复始的循环。”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澜庭曾告诉过我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神学。”
“这话未必绝对正确,但不同的事物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就会产生很大的共性,体现在对宇宙的探索和认知过程进入陌生领域时,界限就模糊了。”
风火伦接到:“我们研究到头,很多东西进行不下去,解释不清了,但佛教和道教中的很多识见反而启发了我们。”
“比如说,佛教有说法把宇宙分为欲界、色界和无色界,类似平行空间的概念。欲界六天是有性繁殖,色界十八天是无性繁殖,无色界四天中的生灵,只有意识而没有形体。”
“三大界的层次或维度由低到高,其中无色界的最后一重天叫做‘非想非想处天’,那里没有物质、没有欲望,据说仅有细微的思想存在。”
“道教也有类似的划分,只是叫法不同。仙道诸天合计共有三十六重,最后八重天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所在,最高一重的大罗天里只有道,其他什么都没有,这和佛教的非想非想处天意思相近。”
猫妖又道:“所谓的天,不是有形世界,类似多维宇宙的概念,其实还是有限的,因为人类的认知是有限的。”
“如同你告诉鱼虾蟹,在大海之外还有一个陆地世界,这是它们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它们认为大海就是无限的,这个无限的结论,是建立在有限的认知的基础上的。”
“宇宙不可估量的深邃博大,比你想象的不可思议还要不可思议,可以说超出了人类和一切已知生命的预料与能力。”
易流年不解地问道:“总要有个真实客观的存在吧,即便我们理解不了。”
猫妖答说:“佛学里,真理分为二谛——世俗谛描述事物显现的相对性真理,胜义谛描述真实无谬的实相的绝对真理。人类无法直接看到真理本身,我们不能身在世俗谛里求得一个胜义谛的答案。换句话说,不能用相对真理来解释绝对真理。”
“我们能尝试理解未经加工的真理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贴标签,通过假名安立。正如道祖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正如佛祖所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五蕴皆空,无常无我。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华澜庭又问:“就像术法中的幻阵创造出的幻象吗?”
风火伦:“差不多吧,那只是毛毛雨啦,是修真者在领悟少许皮毛后制造出来的虚拟景象。”
猫妖说:“举个例子,我们面前有个鱼缸,里面有一条金鱼在摇头摆尾游动,你从侧面看,我从后面看,我们看到了两条鱼,像又不像,还很怪——其中一条动,另一条马上同时做出相同的动作。”
“鱼缸如果是宇宙,我俩看到的鱼就是幻象,是投影,是假的,但鱼真实存在。如果我们大家从不同的方向上一起看鱼,就会有很多条鱼,而且动作非常协调一致,而真相只有一个。”
林弦惊若有所思:“我记得唐代有一个贤首国师,他在讲解法华经时,在一座八角亭的每一方向上都放了一面大镜子,镜子互相映照,如果没有觉察到站在中间的真人,你就会觉得有很多人,动作互相配合一致又略有不同。”
风火伦叹道:“所以说古人聪明啊。鱼缸和镜子只是比喻,宇宙更加复杂,没有空间和时间,我们所有人所有事,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都在其中。无处在,又无处不在,似远非近。”
诸葛昀道:“可是我们是能意识和感觉到物体的真实的。”
猫妖说:“你能感知触摸实物,是因为有强力、弱力、磁力和引力的缘故,但很可能这些和时间一样,都是我们感觉出来的假象,包括意识。没准儿意识也是投影产生的,是阿赖耶识进入你的身体以后的投影。”
“只有佛修大能如果能够进入深度禅定,应该才可以觉知不变的万事万物本源,从而实证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就像宇宙的全息投影,有所有的一切。每一点都包含全部的信息,如佛所说,芥子中容纳大千。每一点又都如佛陀化身,无处不在,处处都在。”
“大脑也是虚幻的投影,对世界的理解只能到大脑允许的上限,而佛道修行就是在尽力扩充大脑的能力,只不过佛门认为可以无限扩充,神游于天地之间,而道门追求身体也跟得上,才能突破进入更高一个层级。”
猫妖问大家:“你们,可懂了吗?”
众人或单掌稽首,或双手合十,齐道:“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吾等愚钝,我们,都想静静。”
就这样边走边说,在经过数次传送后,一天早上,他们到了前往仙洲南端最后一个大传送点的转接传送阵外。
这个传送点的规模也不小,从外看气势恢宏。
众人在大门口交了昂贵的传送费后进到里面,传送门外今天排起了长队,足有一两百人,不过大多是修为不高的年轻修士,万象门弟子就站在了队尾等候。
静待之时,他们的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和大声说笑的声音,这在安静的环境里十分刺耳。
大家回头一看,一行十几人鱼贯而来,俱都身穿道袍,不知是哪家道门的人,年纪有老有少,修为有高有低。
修为高的身着鹤氅,脚踏云履,头戴混元巾,其他的依据辈份和品阶不同,分别戴着庄子巾、纯阳巾、浩然巾、逍遥巾、荷叶巾、一字巾和最简单的包巾不等。
这群人衣着讲究,行为却不检,非但走路没个正形,高声喧哗,相互间还呼来喝去,横着就走了进来,而且也不排队,越过万象门弟子就径直进入。
路过时,还有人撞到了华澜庭几人,随后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修为日见精深,万象门弟子们的涵养好了不少,连易流年都没出来理论,任由一帮人过去。
在排队众人的侧目下,这伙人走到传送门前,返身站定,一人随手拉过一列栅栏,冲着前面喊道:“都听好了,今天人多,本处传送能力有限,每个门派限五人,人多的要想使用的话,需要每人单交一块上品灵石。”
众人听得哗然。
仙洲里的传送法阵,除了一些私有的以外,基本上是各地的大门大派联手出资修建的。作为公共使用的设施,收费是被大家接受的,但费用标准依据建造规模和传送的距离都早有公议,差别不会太大。
另外,这些法阵由出资各方轮流值守,像今天门上挂着慕字,当有慕家的人轮值看护和收费。
既然是少数人出资,费用根据使用情况时有浮动也是常事,但如此狮子大开口就让人很不爽了,应该是这些人看今天人多,而且年轻低辈弟子好欺负,所以临时加价。
当下就有人不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要额外收费?”
慕家并非道门,不会有守卫全部是道装打扮,于是有此一问。
那人回道:“怎么着?我们是南海陷空岛太昊观的,在此处有投入,今儿个并受慕家委托代管,没有灵石的,一概明天再来。”
太昊观是仙洲南部沿海岛屿中的第一大道观,盛名在外,实力不俗,不想行事却如此霸道。
就有人喊道:“什么委托,名不正言不顺,叫慕家的人出来说话。”
那太昊观弟子把脸一摆:“慕家主事在修炼,不能打扰,让你们交就交,再废话,今天传送阵整修,谁都别想过去。”
这下可激起了众怒,大家七嘴八舌出言声讨,门前变得嘈杂不堪。
这时,太昊观人当中那身披鹤氅,此时坐在后面一把摇椅上的老者大喝到:“都给我住嘴!今天这里老夫丹阳子说了算,不服的过来打过!赢了的免费。”
丹阳子有温养境的修为,这一声大喝把众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余音嗡嗡作响,这是在以势压人。
排队众修的功力不及,不由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鸦雀无声。
丹阳子见压住了众人,得意地手摇羽扇一笑,旁边更有他的一名弟子狐假虎威,站前喝到:“怎么都不出声了?说话大声的那几个哪去儿了?你,你,你,过来再嚷嚷啊。”
他以手点指前排几人,那几人畏缩退后。
华澜庭他们也早已经围了过来,前排退后,就把万象门众弟子闪了出来。
就是这名弟子刚才撞了华澜庭一肩膀,他在认出后,又颐指气使地道:“你,说的就是你,还有意见吗?”
万象门弟子行走在外,为了少惹麻烦,平常都是以玄功压制隐匿了修为,不是强过他们又着意辨别的话,轻易发现不了。
见被点指,华澜庭侧过脸看了看身旁皱着眉头慢慢点头的慕倥偬,上前一步:“你问我?我的意见大了去了。”
“在下不才,斗胆请丹阳子前辈指教。如若侥幸胜出,可敢免了这里所有人的费用!”
“嗯?”
丹阳子闻言,鼻子里拖着长音哼了一声,从躺椅中缓缓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