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光从左侧的窗户照进来。
渡边彻左手撑着下巴,认真听课。
某个时间,九条美姬戳戳他的后背,于是他从桌肚子里,拿出物理课上用来聊天的笔记本。
「?」(渡边)
「无聊」(九条)
「一天,K对T说:‘我好无聊,你给我讲一个笑话吧。’T说:‘我爱你。’K说:‘我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T说:‘我在说笑话啊。’K说:‘我喜欢的人姓里有n和e。’姓Watanabe的T说:‘是笑话,但不是假话哦。’K说:‘我喜欢的人是seino。’」(渡边)
「告白?我不喜欢女生」(清野)
「眼睛瞎了可以给你安排医生,我要你看的是{T说:‘我爱你。’}」(九条)
「我还以为你趁机向我告白呢」(清野)
「你要是跪下来舔我的鞋,本小姐可以施舍你一句‘喜欢你’,这可是渡边才有的待遇,感谢我吧」(九条)
「啊啦,真是抱歉,就算你跪下来舔我的鞋,我也不会喜欢你,还有,我对渡边彻同学这方面的私人爱好没有兴趣,不用说给我听」(清野)
「我有那样的爱好?!」(渡边)
「可以培养」(九条)
「如果是踩渡边彻的话,我有点兴趣」(清野)
「你们两个给我认真听课!」(渡边)
“渡边。”数学老师停下板书,正好抓住传笔记的渡边彻。
“……在。”
“有什么话可以下课再说。”
教室四周,响起压低音量后的笑声。
“……是。”
“这节课你先站着吧。”
“……是。”
九条美姬不无聊了,清野凛开心了,两人春日和煦,留渡边彻在寒冬一个人。
下课后,渡边彻坐下来的同时,扭过头看向两位美少女。
“课堂上吵起来的是你们两个,我是提醒你们认真上课的人,为什么反而受到处罚?”他用想不明白的语气说。
“事情的起因是九条同学,你找她抱怨。”清野凛事不关己地拿出书。
“你在向她抱怨啊,我的小彻?”九条美姬手伸过来,亲昵地抚摸渡边彻的脖子。
“我是在向你们两个人抱怨!”渡边彻说,“打情骂俏,一个喜欢你,一个怎么也不喜欢你,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九条美姬的手不冷,比起他的体温稍低。
这不冷又不热的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脖颈,渡边彻感觉心底一片火热。
他把这手拿下来,好像不满似的捏了捏。
九条美姬仍由渡边彻牵着自己的手,保持这样的姿势,她风情万种地歪着雪白的脖颈,侧脸看清野凛。
“渡边同学,蔬菜汁。”清野凛视线停留在手里的书上。
“蔬菜汁?”渡边彻疑惑地问。
“为了帮你证明没有对九条同学说谎,你答应给我跑腿买饮料。”
“……是有这回事。”
“蔬菜汁,现在,去。”
渡边彻看了没有感情的清野凛两秒,慢慢转头,看向九条美姬。
九条美姬笑吟吟,带着‘你去试试’的意思。
“都怪你当初不信我。”渡边彻埋怨道,“害我堂堂轻小说男主角,沦为校园欺凌的对象!”
他反客为主、理所当然的气势,让九条美姬稍稍愣了一下。
“噗嗤!”假装做题,实则一直在偷听的一木葵,笑出了声。
九条美姬看了一木葵的后脑勺一眼,视线转向渡边彻。
“我必须言而有信。”渡边彻说。
九条美姬笑着微微眯眼,打量他一会儿,说:
“去吧,我允许了,别让外人看笑话。”
渡边彻站起来,然后就在这时。
“坐下吧,我又不想喝了。”清野凛手上的书往后翻轻盈地翻了一页。
连窗外的四谷站,都知道R桑现在兴致勃勃,心情愉悦。
“……”渡边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哈哈哈,唔!”一木葵拼命压抑笑声。
“人家不想喝就算了,渡边你坐下吧。”九条美姬瞅了清野凛一眼,似乎不满她戏弄自己男朋友。
接着,她又温柔地牵起渡边彻的手,贴在自己精致美丽、无人敢冒犯的脸颊,说:
“全怪我,害一向信守承诺的你,答应这样的条件。以后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会相信。”
“是谎言哦,渡边同学。”清野凛发来善意的提醒。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对于课上交流这件事,不学习的九条大小姐很喜欢用来打发时间,而且总是在渡边彻写了情话后,把笔记本给清野凛。
清野凛一旦加入,两人立马开始用各种恶毒的语言互相讽刺。
至于渡边彻,好男不跟女斗、插科打诨、委屈求全的事不值一提,他在想:
要把笔记本保存下来,将来的某一天,比如说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当着两人的面拿出来,大声读给她们听。
她们会是什么表情呢?
未来值得期待的事,渐渐数不清了。
午休时,渡边彻和斋藤惠介三人从食堂回来,广播部的人找他。
“有什么事吗?”渡边彻问。
“明天是球技大会,听说渡边君也报名参加了?”广播部的女生问。
“算是报名参见了吧。”
“中午的时候,想请你去广播部做客。”
他们站在教室前门。
两位手挽着手的同班女生走过来,渡边彻挪到走廊窗边,给她们让出位置。
两位女生走进班级,头凑在一起,低声笑着聊什么。
“做客?”渡边彻看着眼前这位显得很干练的广播部女生。
“主要是闲聊,回答一些来信。想说什么,愿不愿意回答,由渡边君自己决定。”
稍稍停顿后,广播部女生强调似的补充一句:
“我们和只想博取关注的新闻部不一样。”
“来信?”
“渡边君很受欢迎吧?平时除了清野同学、九条同学,又不和其他女生有任何来往,所以大家都很好奇你。”
这是一个拒绝全校女生、遏止其他恋情的机会。
“明天中午,我会去的,麻烦广播部了。”渡边彻说。
“哪里,是我们感谢渡边君才对。”
和广播部女生分开,渡边彻刚走进教室,校园广播响了。
“神川的大家,中午好,这里是广播部。”
“据说初夏的第一阵微风叫青岚,在这青岚时节,明天本校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球技大会,广播部会为大家实时播报各班的胜负。”
“而明天午休时分,广播部邀请到高二四班的渡边彻同学,届时会聊一些话题,回答一些问题,欢迎大家来信广播部。”
“最后,祝大家中午愉快,祝各班在球技大会上取得优胜。”
广播声消失,班级里的女生看向渡边彻,带着或期待或兴奋或好玩或看热闹的神色。
教室里的氛围开始骚动,看样子不少人准备投稿。
“去广播部做什么?”午休结束,从人类观察部午睡回来的九条美姬问渡边彻。
“说‘我爱美姬’去。”
九条美姬露出从容的微笑:“我期待着。”
“这样的话,我也去好了。”清野凛手抵下巴,沉吟着说。
渡边彻和九条美姬同时看向她。
“你也去?”渡边彻问。
“中午去人类观察部的时候,她们来邀请我,我拒绝了。”清野凛看着九条美姬解释。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去?”渡边彻继续问。
“当然是因为你去了。”清野凛依然看着九条美姬。
九条美姬看向渡边彻,轻抬下巴,意思是:
解释吧,狡辩吧,别说本小姐不给你机会。
“这个……那个……要不我们三个人干脆一起?没错!立于神川顶点的三人组,就是应该一起!”
在九条大小姐逐渐残忍的视线,清野神看笑话的注视下,渡边彻慷慨激昂地说:
“俗话说,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只要三人在一起,既能像烟火一样快速而灿烂,又可以像河水一样川流不息。”
“比如说三幻神,三勇士,三魔神,三顾茅庐,桃园三结义,卷我屋上三重茅……”
渡边彻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两位大小姐的视线实在吓人。
放学后,广播部再次发布通知:嘉宾临时增加清野凛和九条美姬,欢迎大家来信。
目前为止,认为渡边彻和清野凛是朋友关系的,大概只有他们三个人自己。
在其他人眼里,明天的午休会是一场喜闻乐见的修罗场直播。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渡边彻想不明白。
他一开始只是打算借机告诉全校所有人,他已经有爱的人了。
这一切都是清野凛的错,是她改变主意,让局面……
稍等一下。
问:神会错吗?
答:不会。
所以错的只能是渡边彻。
好端端地答应什么广播部的要求,弄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纯情人设似的。
‘呸,渣男。’渡边彻最看不起渣男了。
邻近黄昏,窗外的天空呈现橙色和靛蓝色。
九条美姬、渡边彻、清野凛三人“闲聊”着,走过金灿灿的架空走廊,往人类观察部去。
◇
批改课堂测验卷的间隙,小泉青奈抬头望向办公室的玻璃窗,从那里射进来的光线,将窗边某位教师的茶杯染成黄昏色。
“快要放学了……”刚一说出口,她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放了学,回到信浓町的公寓,渡边彻会抱她。
会从哪抱呢?前面?后面?
拥抱的时候,自己的手到底应该怎么放?抱他的脖子吗?还是腰?
万一自己抱他的腰,他也抱自己的腰,两人的手会打结吗?
抱在一起后,真的只抱一下吗?
美雪经常说,男生喜欢一个女生,不可能不想着那种事,渡边彻会不会趁机吻自己,然后……
小泉青奈感觉自己的血液热起来,浑身有股莫名的冲动。
她连忙停住胡思乱想。
从来没对男生心动过,到了25岁的年纪,终于开始了吗?
她望着窗外,被两种颜色一分为二的天空,很快就会变成一种色彩。
“嗯——”晃子伸直双臂,呻|吟一声,“终于下班了。”
“青奈,回去吗?”她转动椅子,看向隔壁的小泉青奈。
小泉青奈双手离开键盘,视线盯着笔记本显示屏,坐在那没动。
在她办公桌上,七十九朵玫瑰竖在一角。
“怎么了?”晃子脚一蹬,带滚轮的椅子一下子滑到小泉青奈身边。
“因为广播的事,吃醋了?”她压低声音问。
小泉青奈回过神,笑着说:“没有,我在想今晚吃什么。”
“那小子今晚也来?”晃子又问。
“……嗯。”
“原来在想心上人。”晃子脚再一蹬,没劲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两人收拾好离校,小泉青奈捧着一大丛玫瑰花,不好意思的走在去医务室的路上。
还没到学生社团活动结束的时间,但难免遇上教师。
双方不管熟不熟,都会笑着上来打趣。
医务室的门打开,宫崎美雪一看到花丛里的小泉青奈,立马笑着说:
“幸福啊。”
小泉青奈红着脸,实在害羞,便催促道:“快点,回家了!”
“妻子急着回家给丈夫准备晚饭?”
“美~雪~!”小泉青奈不满道,声音像是在撒娇,满是幸福。
“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嗯~”晃子手抚肩膀,眨眼做了一个挑逗的姿势。
“你们两个……我……真是的!”
闹了一阵,宫崎美雪换好衣服,三人来到停车场。
小泉青奈负责开车,晃子坐副驾驶位,宫崎美雪和七十九夺玫瑰花在后面。
系好安全带,小泉青奈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先放了一首歌。
《只要能将眼前的你拥入怀中》
随着缓缓奏响的旋律,她踩下油门,驶出停车位。
她开车时注意力格外集中,总是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注意四周,根本听不了歌,但今天就是想放。
『不管怎样的明天到来』
『只要你在这里我们还能相拥』
『我便再无他求』
『想无时无刻陪在你身旁』
车到主干道,晃子咂嘴,伸手唤出歌单主界面。换了一首歌后,她终于舒服地靠在座椅上。
小泉青奈快速看了她一眼,下一秒,新歌的歌声响起。
『我成为别人的女朋友了』
『如今交往着的他和你不一样』
十年友谊的三人,同时笑起来。
“晃子放得不错。”宫崎美雪笑着说。
“那是。”晃子得意道。
接着,两人齐声跟着唱起来,对着开车的小泉青奈,一副被甩了的样子。
在两人的歌声中,小泉青奈也跟着节奏轻轻点头,车内欢声笑语。
开心时,悲伤的歌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