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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窗子处,一阵风呼啸而过,卷起了书案上纸张一角,让纸张向上扬了扬。
秦时视线不曾移开,只略一伸手,按下飞扬起来的纸张一角。
桌面上,赫然是一副女子画像。
画上的女子,杏眼桃腮,柳眉轻挑,一头乌黑的青丝束在脑后,头顶的髻上还簪着一支精致的桂花簪。
女子双手托腮,匐于桌面,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与画前的人开怀畅聊。
而这画中人,不是李若初又待是谁。
而这场景,正是前些日子,李若初同院子里的婢女踢毽子那日,在后花园遇到了围观人员秦时。
李若初踢毽子累了,便同秦时一道去后花园的一座凉亭里坐了坐,说了会儿话。
秦时便将凉亭内,李若初随意的一个姿势画在了纸上。
望着画中的女子,男子的唇角不自觉的往上翘,大拇指情不自禁的抚向画中女子的面颊,轻轻的摩挲,眼前禁不住浮现女子的音容笑貌。
其实,秦时也不知道,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时趁他不防,偷偷钻入了他的心扉。
毫无疑问,秦时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不受控制的喜欢。
眼前这个女子甚是调皮,总是不经意的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分时间场地。
他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秦时自己也不知道。
起初,他只当她是他那太子皇兄的未来太子妃,他好奇罢了。
那自幼在乡间长大的太子妃,竟当街将他那舅舅膝下的那位纨绔成性的独子欺负的好生惨。
想到他那纨绔成性的表弟惨兮兮的模样,秦时的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之后,秦时又在宁昌侯府亲眼看到了那位太子妃以一人之力舌战那些个久经后院儿的老女人,真真是令他这个看官都忍不住拍手叫绝。
那个吹得一手陶埙的女子,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安静,美好。
没成想,竟惹得侯府的二夫人持刀砍杀。
说来,李若初着实是个神奇的女子。
一个自幼便被父母送到乡下不闻不问的女子,竟长成了如今这般不畏不惧,胆大包天的性子。
胆敢招惹了当朝太子,又来招惹他这平南亲王,可不是胆大包天。
秦时放在画上的手在女子的眉眼上停了片刻,心中只道:李若初,本王何时才能入得你的眼,你的心。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秦时收回了放在画上的手,目光看向书房门口的位置。
门外的来人在得到里面的人的应允之后,推门而进。
“何事?”秦时看向门口长风的脸色已然恢复肃然。
长风道,“大将军府来人求见?”
闻言,秦时不由得蹙了蹙眉,又问,“可有说因为何事?”
长风道,“据说孟小姐病危,想要见殿下一面”
“病危?”秦时的眸光骤冷,看向长风,“得了什么病?”
长风摇头,“属下不知。”
秦时皱了皱眉,垂眸看向桌面上画中的女子。
只一眼,那一双瞳孔便霎时温柔了几分。
随即又动作轻柔的将画像仔细的卷好,放置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中,像是在对待一件极为宝贝的东西。
书房的大门敞开,外面的风倏然闯进屋内,使屋内的人周身瞬间冷了几分。
秦时未做回应,门口等待的长风也不催促,只依旧微微垂首,面无表情的站立着。
良久之后,秦时才低声开口道,“走吧。”
“是。”长风应道。
外面的风雪愈大了,地面上已然铺就了厚厚的一层。
秦时站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漱漱落下的飞雪,转而看向身边的长风,开口问,“本王让你送去的东西可送过去了?”
长风自然知道殿下所说指的是什么,不过,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却有些犹豫。
秦时见状,勾唇笑了笑,“怎的?被拒绝了?”
长风点头,“是。”
秦时弯了弯嘴角,摇头失笑。
片刻之后,又问长风,“这次拒绝的理由又是什么?”
长风道,“李大小姐说,狐裘大袄太贵重,无功不受禄”
一句话说完,长风只觉得额头开始冒冷汗。
长风无声一叹,心中只道,让他去执行任务,去刺探敌情,都比让他去相府送东西容易。
可偏生殿下每回都要他亲自前往
“无功不受禄”秦时闻言,似自言自语一般在嘴里念了两遍,倏尔笑出声来。
长风只当殿下还会让他继续跑路,一颗心正提着,转眼却见自家主子突然疾步朝外面走。
长风一见这情形,心下松了一口气。
毕竟,去大将军府,总比让他去相府好过。
因着外面风雪大,秦时前往大将军府,乘坐的是马车。
平南亲王府的马车在大将军府才将将停稳,立马便见大将军府的大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民妇参见平南亲王殿下”孟大夫人带着一众仆从对着秦时行参拜之礼。
秦时只礼貌的冲孟大夫人点了点头,“孟大夫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态度是礼貌的,只语气却是平添了一份疏离感。
秦时淡淡的瞥了一眼孟大夫人,淡淡开口道,“听说孟四小姐病危,本王前来看看”
孟大夫人见对方提起她女儿,面上不由得显了几分担忧之色,她道,“得亲王殿下特来看望,真是怡儿的福分,殿下这边请。”
说着,孟大夫人便亲自上前带路。
秦时看也没看孟大夫人一眼,只目不斜视的随着孟大夫人一道去往孟心怡的住处。
孟心怡尚未出阁,是以,如今同孟大夫人一道住在一座大宅院儿里头。
秦时随着孟大夫人一道进了孟心怡的住处,秦时在外屋止了步。
外屋隔了一道屏风,秦时只能透过屏风外面去看塌上的孟心怡。
几人刚进屋,便听屋里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孟大夫人听到女儿的咳嗽声,也顾不得平南亲王在场,只径自往里头冲了进去。
隔着屏风,屋里是孟大夫人急切的关怀声,“怡儿,你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孟心怡止了咳嗽。
不过,却并没有去看孟大夫人,目光却看向了屏风外面。
“母亲,是谁来了?”孟心怡开口问,声音有些虚弱。
屏风外的秦时闻言,并没有回应。
屋里的孟大夫人抬眼看了看屋外自屏风映出来的人影,才对孟心怡道,“平南亲王来看怡儿了,怡儿有什么话便说吧”
孟大夫人是孟大将军的续弦,是孟大将军的第二任妻子。
孟大将军的前任妻子因病去世,之后才娶的眼前如今这位陈氏。
而孟心怡正是这位陈氏唯一的女儿,也是孟大将军当下最疼爱的一位女儿。
孟心怡虽然嘴上未说,可陈氏这个做母亲的又岂会不知自己的女儿心里想的什么。
陈氏心知,她这个女儿虽然性子顽劣,外表上看起来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的性子,一旦真正的遇到什么事情,就容易钻牛角尖。
这不,自打她这女儿知道自己要嫁给平南亲王之后,就没安生过一日。
从最初的无所谓,到后来要死要活非要推掉这门亲事。
她这个女儿啊,自幼被她宠坏了,自然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那可是皇家的亲事,哪里是说推掉就能推掉的。
饶是家主再受恩宠,那也不能拒绝皇家的婚事不是。
再者说,她与宫里的淑贵妃一向交情不错,她自认女儿嫁过去,不会吃亏。
平南亲王如今圣眷正浓,便是那往后主宰天下的位子,他也是有资格可以争一争的。
如此天赐良缘,她就不明白,她这个女儿为何死活不乐意嫁。
陈氏本以为,是她这个女儿不喜欢这位看起来甚为严肃的平南亲王。
后来,经过她多番观察之后,陈氏才恍然大悟。
事实是,哪里是她女儿不喜欢,只因着是单相思,所以才难过。
所以,才茶不思饭不想,乃至于如今病卧在塌。
“平南亲王?”孟心怡嘴里念着这个名字,倏尔从塌上起身,双目看向屏风的方向。
但听屏风外面的秦时淡漠的开口道,“孟心怡,听说你病了,本王来看看你。”
一句话,并未似之前那般唤孟四小姐,而是直接唤的其闺名。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女子半晌没有回应。
孟大夫人看了一眼孟心怡怔愣的模样,又吩咐一旁的婢女拿了外衣,给孟心怡套上。
又拿了枕头,搁置在孟心怡的背后,让她靠着。
不待里屋的孟心怡开口,屏风外面的秦时突然从外面钻进了里屋。
孟心怡看到秦时的身影时到底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要从塌上起身,“心怡给殿下请安”
秦时长身立于塌前,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塌上的孟心怡,语气依旧淡漠,“你身子不好,就不用起来行礼了。”
闻言,孟心怡起身的动作僵住,随即扯了扯嘴角,也不看秦时,只态度客气道,“多谢亲王殿下体恤。”
秦时抬眼,扫了一眼孟心怡,倏尔一笑,“怎么?才几日未见,怎的倒转性了?”
玩笑般的语气,顿时让屋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孟心怡也捂嘴笑了,忍不住一句话就怼了回去,“殿下这话说的是,您是高高在上的殿下,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跟您说话可不得客气些。”
孟大夫人见状,只一面吩咐下人看茶,自己则轻声的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秦时同孟心怡二人。
秦时盯着孟大夫人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孟心怡,上前两步,俯身,盯着孟心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弄的这般狼狈?”秦时皱眉道。
对于孟心怡,秦时顶多将对方当作妹妹。
孟心怡性子洒脱,不论是说话,还有笑起来的样子,总让秦时觉得,好像看到了李若初的影子。
是以,秦时对孟心怡并不算排斥。
而至于男女之情,秦时早已心有所属,心中再难容下另一个女子。
见秦时语调轻松,孟心怡虽然看起来面色憔悴,但那股子精神头一上来,倒显得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病了呗。”孟心怡撇了撇嘴,瞥了一眼塌前的男子,故作生气的模样,“你又不来看我。”
秦时笑道,“你一习武之人,如何病成这样?到底得了什么病?”
说话间虽然在笑,可言语间却透出了关心之态。
孟心怡抬眼看着秦时,抿了抿嘴,终是开口,“相思病。”
秦时闻言,眸色沉了沉,再看向孟心怡的神情便不似之前那般随意。
孟心怡自然看出秦时脸上的不高兴,只轻哼一声,挑眉道,“怎么?只许你亲王殿下能有心上人,我就不能有心上人了?”
此刻的秦时眉心微微蹙起,片刻之后,话语已然变得冷淡,“本王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勉强”
这话一出,孟心怡一时语塞。
秦时说得不错,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孟心怡咬了咬唇,辩驳道,“说这话是因为那时我还不喜欢你,如今我喜欢上你了,之前的话自然不作数”
“可笑。”对于孟心怡的胡搅蛮缠,秦时只冷冷的说了这样两个字。
孟心怡心中不服,只突然坐直了身子,扬着下巴冲秦时道,“如何可笑了,如果说我喜欢一个人可笑,那亲王殿下您比我还要可笑”
话至此处,孟心怡却是不敢得寸进尺,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孟心怡想说的是,她堂堂亲王殿下喜欢上自己兄长的未婚妻,才是真正的可笑。
心里虽这般想,嘴上却并不敢说。
毕竟,孟心怡知道,殿下单相思李若初这件事情,算是他的痛处。
果然,孟心怡的这句话的话音未落,便见对方的脸色已然阴沉如墨。
孟心怡瞧着情况不对劲,紧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有喜欢谁的自由,况且,我对殿下的感情,不比殿下对若初的感情弱”
这句话,自孟心怡的嘴里说出来,的确是底气十足。
自内心的,她对秦时的喜欢,绝对不比殿下对若初的喜欢弱。
“何苦呢”秦时说着,嘴角无奈的扯出一抹苦笑。
顿了顿,又对榻上的女子冷冷的说了一句,“孟心怡,我不会娶你的。”
秦时这话一出,孟心怡只觉得心中陡然一沉,放在被褥上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我也不会放弃的。”孟心怡倔强道。
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多了一道威胁,“还有,我改变主意了,反正赐婚圣旨已下,如今也退不了婚,这辈子我孟心怡嫁定你了”
这句话,算是在提醒秦氏。
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赐婚圣旨在那儿,这门婚事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听秦时冷笑一声,“如此,你便做好一辈子独守空房的打算”
抛下这样无情的一句话之后,秦时头也不回的抬步离开。
见秦时要走,孟心怡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连忙对着那离开的背影喊道,“殿下,你别走”
别走,我错了,我不该这般刺激你
早在前些日子,孟心怡就对秦时表明过自己的心意。
孟心怡找到秦时,对他说,她去找过李若初,对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或者他可以考虑考虑身边的人。
那几日,孟心怡去左相府找过李若初,特地找若初确定了她的心意。
孟心怡单纯的认为,太子与若初有赐婚圣旨在,而且,两人你情我愿,在一起,那是真正的佳偶天成。
所以,孟心怡告诉秦时的意思是,是想要秦时对若初死心。
只要秦时对若初死心了,那么她孟心怡便有了可趁之机。
可令孟心怡意外的是,秦时在她跟前明确的表示,这辈子就算娶不了若初,也断然不会娶她孟心怡。
女子向男子表明心意本就是鼓足了勇气,被人拒绝不说,还被人当场侮辱,孟心怡只觉得痛彻心扉。
那日,她拍着桌子誓,她孟心怡这辈子就算做一辈子老姑娘,也绝对不会嫁给秦时这样自负又无情的男人。
只是,孟心怡却没想到,她越是这般克制,那人却像浪潮一般,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她内心防守的堡垒,直至她彻底投降。
今日,秦时的到来,便是她孟心怡彻底缴械投降的日子。
她决定了,就像若初说的那样,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孟大夫人在屋外,她特地给女儿和平南亲王留下二人相处的空间。
只是,她没想到,平南亲王会这么快就出来。
“亲王殿下,您”
孟大夫人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秦时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过她身边,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了屋外。
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
见平南亲王疾步离开,孟大夫人想起屋内的女儿,当下也顾不得平南亲王到底是因何生气,只立马朝屋内冲去。
那疾步冲进去的动作,就像是生怕是自己的女儿挨了欺负似的。
“怡儿”孟大夫人还未进门,声音便已经传了进去。
孟大夫人冲进屋里的时候,只见孟心怡已然从塌上起身,并且下塌穿好了鞋。
“怡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孟大夫人愣愣的看着孟心怡,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女儿的心思。
但见孟心怡转头看向孟大夫人,只开口道,“母亲,我饿了”
孟心怡这话一说,孟大夫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她女儿刚才说饿了?
还是一旁的婢女提醒,孟大夫人才赶紧对一旁的婢女吩咐,“来人,赶紧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端来”
“是。”婢女见自家小姐终于肯吃东西,也很高兴,应了一声,紧忙就往外跑。
刚跑了两步,又被孟大夫人叫停,“等一等,记得让厨房弄些软糯的吃食。”
孟心怡好几日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的,自然吃些软糯的才好。
“是。”那婢女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孟大夫人见女儿终于肯吃东西,面上不自觉的露出欣慰之色。
孟大夫人对于刚才在外面看到平南亲王面色不好的事情,丝毫不敢在孟心怡跟前提起。
她不知道平南亲王不高兴,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何突然就想通了。
但她知道,她女儿与那平南亲王的事情,她自己想说才会说,自己不想说,即便你再是如何逼问,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总之,不管如何,她费尽心思,让人请了平南亲王来这一趟,也算是值得了——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让整个京城都变得银装素裹,一眼望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李若初待在屋里是哪儿也没去。
可今日,李若初却接收到一则消息,一则令她有些不安的消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