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小哥把陈晨领到办公室,回放了昨天他和牛骏来找魏老太的场景。
在监控视频里,这间房分明灰蒙蒙一片,没有一点色彩,和现在一样的残破不堪,并且清晰的画面里,也根本看不到什么老太太。
这几天经历了不少诡异的事儿,好像霉运都商量好了时间,一股脑的开始找上陈晨。
见他愣住,站在一旁的物业小哥双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的说:
“我听老物业讲过,这间房十年前是有个姓魏的老人不假,专门给人算姻缘,满屋子挂满红绳,不管你是求子的,还是求姻缘事业,只要她出手,一整一个准!”
话说到这,物业小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对了对了,还听他们说过,曾经有一个丑八怪想跟一个电视里的大明星结婚,来求这老太太,老太太也不知道为啥就答应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哎呀,没出一个礼拜,那大明星还真就跟她好上了!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陈晨一直盯着屏幕里的回放,看着自己当时呆傻的对着蛛网侃侃而谈,大脑一片空白!
“既然昨天你就看见我们,怎么不在当时提醒一下?”
物业小哥委屈的别过了头。
“昨天?昨天你俩来的时候那是傍晚,太阳落山了,我哪敢去啊!你没看这一层都没人住吗?全是因为这间房子卖不出去,那就是一个蜘蛛窝,当天打扫完的蜘蛛网,第二天再去,房间里保准密密麻麻起来一层!我能帮的都帮了,帮不到的也实在没办法!”
听到这,陈晨也算明白了,记得牛骏领他来的路上,说他舅舅当时求过老太十分灵验,现在想想,那时候起码得是十年前老太还活着的事儿了!
出了小区,陈晨一直魂不守舍,就感觉最近自己好像掉坑里去了,爬也爬不上来,好不容易有个人伸手拉你一把,没想到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把你拽进另一个水坑里。
自己的麻烦还都好说,现在连累兄弟牛骏了,这让陈晨心里百万个过意不去!
眼下也没有个明白人商量,只好先去派出所报了案,之后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决定试试那个小女孩的方法,今晚再去坐车,偷偷跟着那抬轿子的两兄弟看看,其实,已经被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顾不得真假了!
之后的时间,陈晨去买了一把水果刀防身,又给领导打了电话请假,一切安排就绪后,忐忑的回家准备。
躺在宣软的床上,即便很困,也实在睡不着了,那么个精致装修的房间,说空就空了,那么个有血有肉的老太太,咋说没就没了,这不就是人常说的,活见鬼了吗?
跟孙那对一起坐车的那天,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这趟车到底有没有问题,那条黑狗追着照片咬是认识皮夹克大叔么,小女孩一直都在找狗,那梦里的女人是否真的又在找她?这一家老小,人找狗,狗找人,他们一个找一个,到底在干什么?
伴随着墙上悬挂着的石英钟秒针“嗒嗒”的脆响,这几天的思绪搅拌到一起,让人心乱如麻!
夜里十点了,穿衣,出发!
那让人心悸的末班车,再一次准时的在夜里十点半钟停靠在陈晨身边,自上车起,他就一直紧握怀里的刀柄,也不觉得车里有多冷了,反倒手心还在不停的冒汗,在车里等待的每一分一秒都变的相当难挨!
终于,在没过多远的甄家桥站,那穿着军绿大衣的高矮两兄弟来坐车了。
他们左右各一个安静坐下,也没有回头去看,随着车子启动,就跟往常一样的普通,本来一切有条不紊只等到达终点,但就在雪糕厂站,出现了一个让人十分意外的情况!
在这一站,竟然上车来一位同事,这人陈晨太熟悉了,是车间的张翠萍!
张翠萍年长陈晨几岁,她性格豪爽,常年在嘈杂的流水线工作练就了一副大嗓门,由于长的胖,模样也不好,四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听牛骏说,她相亲过的男人,能装满一雪糕厂了!
张翠萍的突然出现让陈晨十分惊讶,她也正好注意到陈晨,顿时咧开嘴笑起来:
“哎妈,都到站了,小陈你还不下车啊?”
陈晨惊愕的望着张翠萍,这几日他可从来没在车上见过什么熟人,就连那晚跟孙那对坐车,都像个梦一样,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敢说话。
张翠萍是个乐天派,流水线上的工作虽然辛苦,但她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见陈晨没反应,大摇大摆的径直走过去,挨着陈晨身边坐下来,伸手使劲的往他肩膀上一拍。
“咋的,不认识姐啦?”
陈晨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后灵机一动,瞬间抓住她的手,感觉摸上去热热乎乎的,这才纳闷的松了口气。
张翠萍老脸一红,埋怨一句后,赶紧把手抽了回来,抿了抿嘴,扯起嗓子朝司机喊:
“师傅,咋没开空调啊,死冷!”
这车里可不止他俩,陈晨被翠萍姐这么大喊大叫吓了一跳,瞥了前面那大衣两兄弟一眼,赶紧比划个“嘘”的手势。
张翠萍妩媚的点了点头:“姐没素质了是不,行!”
说完,她压低声音又说:“小陈,姐得跟你道歉,你天天说晚上坐车来上班,厂里同事背地里都骂你缺心眼呢,我也跟着骂过,没想到,还真有末班车啊!”
陈晨没心思听这些,心里还在惦念一会下车跟踪的事儿,只是浅浅的点个头。
张翠萍也看出来陈晨不想理她,消停一分钟后,竟然从大衣襟里掏出来一个装着油炸糕的塑料袋。
这油炸糕外焦里嫩,塑料袋一打开,好家伙,香味顿时四溢出来。
“姐炸的,虽然凉了,还挺好吃,你尝尝!”
陈晨一直盯着前面那两人,见翠萍把口袋推了过来,小声拒绝道:
“翠萍姐,车里还有人呢,别吃东西了!”
张翠萍闻言一愣,往车头前瞥了一眼,随即又扯起嗓门哈哈笑起来:
“哎妈,不就一个司机吗,他开他的车,咱吃咱的呗!”
陈晨听她这话懵了一下,望了中间座位两人一眼,趴在她耳边正色问道:
“你看不见中间位置坐着的那两个人吗?穿着军绿大衣,一高一矮!”
张翠萍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缓缓扭头,往那边方向一瞥,随即,嘴里嚼着的豆沙馅差点没喷出来。
“哈哈,小陈,你要是跟姐讲鬼故事,姐能给你唠一道儿!”
见那俩兄弟也一直不为所动,陈晨又好奇的看向翠萍。
“姐,你真看不见?”
翠萍嘴里嚼着油炸糕,笑的前仰后合,兴奋地问:
“咋的,车里闹鬼呀,你说吧,第几个座?”
陈晨皱起眉头,缓缓伸出手,试探性的指向中间靠窗边那个高个子的座位。
翠萍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说了句:“行。”便掐着油炸糕,迈开大步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陈晨只是试探一下,见她还真过去了,吓出一头冷汗,想要喊她已经来不及了,就见得她张翠萍走到那个座位后想也没想,“咔嚓”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晨整个人都傻了,她这一下子,正好坐在了那高个子的大腿上!!
翠萍姐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吸了吸手指上的油,笑道:
“你跟姐说,还哪个座位上有鬼,这个座有没?”翠萍指了指正对面,那个矮个子的座位,又风风火火的窜了过去,屁股往下一沉,坐在了矮个子腿上。
陈晨紧张的连呼吸都变慢了,好在这两个家伙不声不响,任凭她怎么上颠下窜,都不为所动。
她好像真的看不见!
陈晨替她捏了把汗,赶忙把她叫回来。
张翠萍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乐呵呵问陈晨:
“你咋不在厂子下车呢,这是干什么去?”
陈晨随口编了句:“去亲戚家!”
张翠萍“哦”了一声后,终于不在说话,专心吃手里的东西了。
很快,终点站丰尧村到了,按照那小女孩说的,接下来只要偷偷的跟着那两兄弟,就能找到牛骏,但麻烦的是,这个张翠萍也是在这里下车。
这么个节骨眼儿,有她这个破锣嗓子在,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眼瞅着军大衣两兄弟上路,陈晨悄悄跟上,又不敢贴的太近,始终保持着十来米远的距离。
张翠萍看不见别人,只看陈晨下车之后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也装作小声问他:
“你干啥呢?你要进俺们村里偷鸡呀?”
陈晨双手合十,给她鞠了一躬:“姐我求你,我今晚上有很重要的事儿,你先回家吧,别跟着我!”
张翠萍听了这话也有些生气了,嘟哝了句:“谁稀罕跟着你。”后,随手把塑料袋一扔,就从路口拐走了。
她这一走,四下夜里终于安静下来,村口被白皑皑的清雪映的一片明亮,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人脚踩在落雪上的“吱吱”声。
那两兄弟走路速度越来越快,下车之后也不回头,沿着村路一道直行。
待横穿了半个村子,二人才终于在一家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陈晨藏在一面土墙后面偷看,心脏紧张的都要跳出来了,牛骏被他们藏在这里吗?
让人失望的是,他们在房前停了半晌,竟然又继续往前走,就这样,这两人在村里走走停停,每到一户人家大门口,都会静静的站立几秒,好像是在做着什么记号一样。
再往东就要出村了,陈晨才要行动,忽然感觉到后衣角被人拽了一把。
回头一看,又是那张翠萍!!
陈晨头都要气炸了,张翠萍看他这副表情却笑么呵的说:
“我忘了告诉你,这村里好多人家都是我亲戚,你鬼鬼祟祟的,可别祸害着我家人啊!”
陈晨连连点头,一个劲的示意她别说话,再偷偷看向轿夫,见他们两个越走越远,只好硬着头皮赶紧去追。
没过多久,陈晨跟着他们沿着出村的路穿过了一片玉米地,来到一片隐蔽的杨树林,在那树林中间,豁然见得一处宽阔的大宅子,就在大宅院里,赫然停放着一顶枣红色木轿子!!
军大衣两兄弟来到轿子面前,仰仗着月光,两手作揖,对着轿子又是跪又是拜,陈晨瞧见,从那轿子里,好像不断的往外爬出一些细小的虫子来。
天黑看不清小虫样子,但它们密密麻麻的往外爬,实在让人恶心。
等了好半天,两兄弟磕完了头站起身子去掀轿帘子,重头戏来了,陈晨全神贯注的盯着,计划着,如果里面真装着牛骏,就直接冲出去抢人!
可等轿帘子被一点一点掀开,他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
从那轿帘子底下竟然伸出来一只红色的小脚绣鞋!
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在这夜里都十分扎眼,陈晨跟牛骏相处这么久很清楚,他那双大脚,就算砍掉一半,也没有这么小!
陈晨忽然猜到了那轿帘后面坐着的是谁了,牛骏没见到,自己还不能搭里,自知今天救人没戏,赶紧悄悄转头嘱咐张翠萍撤退!
张翠萍蹲在他身后点头答应,却原地愣着不为所动,陈晨急的满头大汗,回头催她,却见她捂着肚子难为情的妩媚一笑:
“对不起,姐今晚油炸糕吃多了!”说完,突然“砰”的一声,就像是在墙角点了一根二踢脚一样,放了一个响当当的臭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