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瞪着彼此,毫不退让。
“我想爱德华先生的意思是,公爵夫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聘请已婚已育的妇女前来宫殿中的惯例——也不曾听说其他的贵族庄园中有过此类先例。恐怕这样的举动会有损公爵夫人您与公爵阁下的声誉。”汤普森太太慌忙打起了圆场,然而这也没能减少伊莎贝拉此刻内心燃起的怒火——这个世界上怎会有如此迂腐不堪的人?她不禁扪心自问道,一瞬间,伊莎贝拉甚至有了要重新为布伦海姆宫找一个管家的冲动,好在,不到一秒钟,她就恢复了冷静——爱德华已经在布伦海姆宫中侍奉多年,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比他更了解这座宫殿,这片土地,同时也更为忠心的人选——而这正是她与马尔堡公爵目前来说最为需要的。
无论是慈善晚宴背后的目的,还是伍德斯托克学校的问题,一旦泄露,都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甚至就连此刻的伊莎贝拉也更倾向于聘请本地的村民——至少在学校能够容纳更多的学生并继续开办下去以前。
“在寡妇的这个问题上,爱德华,可以改天再议,这并不是今天我请你与汤普森太太到这儿谈话的主要目的。”伊莎贝拉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自己语气中的平静,“我的确同意爱德华在是否雇佣本地居民上的看法——雇佣来自本郡内的年轻人,不仅可以安抚村民的情绪,而且也便于管理。如果有人被收买了,那么本地居民会比外郡的英国人更容易追查。只是,我不希望雇佣任何17岁以下的仆从,这一点仍然没有变。”
“那么,容许我问一句,公爵夫人,您希望我与汤普森太太如何向村民们解释为何布伦海姆宫突然停止雇佣任何年龄小于17岁的居民,当您已经明确表示了不希望我们泄露任何有关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情的同时?”爱德华挑起了眉毛,问道。
“我将亲自去解答他们的疑问。”伊莎贝拉迎上了爱德华那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挑衅的目光,“汤普森太太,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通知所有希望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布伦海姆宫——无论申请是否通过——的村民们在明天上午前往圣马丁教堂吗?”
“当然可以,公爵夫人,只是……”汤普森太太犹豫地走上来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对伊莎贝拉说,“您确定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吗?爱德华先生——爱德华先生那么问只是为了确认罢了,并没有其他恶意,夫人。他与我实际上是可以将这件事安排妥当,不需要您——”
“谢谢你,汤普森太太,但我还是情愿亲自与那些村民面见上一面,”伊莎贝拉声音清晰地回答道,“毕竟,这其中必然会有几位不幸失去了丈夫,正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的寡妇们,而我不能让一位不知为何认为她们是某种耻辱的管家去跟她们交谈。”
“只是恪尽职守罢了,公爵夫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伊莎贝的话的爱德华丝毫没有露出羞愧抑或尴尬的表情,只是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我也是,爱德华。”伊莎贝拉向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不过是在尽我作为公爵夫人的职责罢了——而那就是维护伍德斯托克居民的利益,无论他们是什么出身,如今又是什么身份。”
“那么,请容许我祝您好运,公爵夫人。”
似是没听到伊莎贝拉的暗讽一般,爱德华不动声色地,如此回答道。
☆、·Consuelo·
几乎整晚没睡的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讨论了一整晚她该如何应对那些村民。
伊莎贝拉想出了不少她从现代借鉴过来——她再三向康斯薇露保证那不是从电视剧, 电影,或者漫画里出现的桥段——的点子, 而康斯薇露则来判断这些想法是否会对这个年代的人们来说过于前卫。伊莎贝拉第一个提出的就是希望能够改善在布伦海姆宫中工作的仆从的待遇与工作时间,
但康斯薇露也第一时间就反对了这个提议。
“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伊莎贝拉,然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你不能这么做。”
康斯薇露用极轻极轻,只有趴在她身边的伊莎贝拉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康涅狄格州曾经发生过一起微不足道的意外事故,当我不过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一名经营着三所工厂的商人被当地的意大利黑帮在大街上活活打死了。我之所以清楚的记得这件事, 是因为我的父亲对那位商人的评价。”
康斯薇露娓娓讲述着,她能回想起那时父亲脸上的复杂神色,以及他那句“他是个好人, 可他也活该这个下场”, 多年后这句冷酷的话仍然在她的心间高声回荡。
“我不明白他为何那么说, 但那时我的母亲已经决心把我培养成未来某个英国贵族的夫人,因此父亲并不理会我的疑惑,我只得让我的弟弟去问他, 而自己躲在门外偷听。”
“威廉说了什么?”
“他说, 那个商人对待他的员工非常好, 允许他们每6个小时轮一班工作, 如果超时了还会给予津贴。其他的工厂看见别人的雇员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 纷纷罢工,要求他们的雇主也都照做。
“于是,那些雇主联合起来, 给了当地的黑帮一大笔钱,打死了那个善良的商人。”
伊莎贝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那——那他的雇员呢?那些得到了善待的雇员们呢?难道他们不会对此做点什么吗?如果他们联合在一起——”
“伊莎贝拉,你又把虚幻的情节与现实弄混了。”康斯薇露无奈地笑了笑,珍珠灰的手指作势弹了弹对方的鼻子,“确实,如果在里读到这位商人的雇员们联合起来反抗其他雇主的暴行,的确会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然而,家写书用的是墨水,现实书写历史却用的是鲜血——那个善良的商人死去以后,没人再敢对不合理的工作制度说半个字,就连他原来的那些雇员也在其他的工厂找到了工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伊莎贝拉。”
“你想说,如果我改善布伦海姆宫的仆从的待遇与工作时间,反而会对我自己不利吗?”
“有时候你是没办法逆着时代而行的,伊莎贝拉,无论你有多么想。”康斯薇露冲她眨了眨眼,说道,“不过,我同意你的思路。要让那些村民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孩子们送进学校里接受教育,不做出一点补偿是不可能达成的。只是我们得想出一个折衷的方式——既不至于引起周围的贵族的不满,又不至于令村民们无动于衷。”
“无论如何,这都需要一大笔资金的支出。”伊莎贝拉叹了一口气,“我都快记不清今天我究竟签了多少张账单。”
“老实说,我不认为我的父亲会同意这样的一张账单。”康斯薇露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