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有多少次她将那胖乎乎的小手放进自己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逗着自己的儿子开心,又有多少次她小心翼翼地为那只手剪去指甲,洗去泥巴,抹上伤药,她绝不会认错。
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细微然而却痛苦至极的尖叫,感到天旋地转的呕吐感涌上喉咙,酸苦的滋味在她的舌根蔓延开来,疯狂跳动的心脏使得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那根指头在恍惚间似乎变成了一只完整的手,再又变成了手臂,接着又换成了她的儿子的面庞。不,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儿子出事,露西·米勒疯狂地想着,她能挣脱吗?她能打败这个女人吗?她的儿子现在在哪儿。求你的,上帝,一定要保佑她的亲亲宝贝,她的心肝,她好不容易生下的确保自己下半辈子能衣食无忧的保证——
“你的儿子,被我藏在了一个你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那个女人又开口了,听上去,她似乎非常地享受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会前往西牛津县警察局,并且告诉那儿的警察,你亲手杀死了你的丈夫,约翰·米勒,而艾格斯·米勒是无辜的,她没有杀死她的孩子,你愿意向上帝起誓你看到了一切。”
数不尽的眼泪从露西·米勒的眼中涌出,但她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刀锋已经紧紧地贴在了她脖子的肌肤上,似乎她哪怕吞咽一口口水,也会让自己颈子被割开一道口子,就像她的丈夫那样。
“如果你照做了,那么你的儿子就会活下去。”
昏暗中,她似乎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
“如果你没有,那么——”
下一句话,她俯下身,轻声在露西·米勒的耳边说出。
“小约翰·米勒跳动的心脏将会是你的墓碑上最美丽的装饰品。”
☆、·Albert·
阿尔伯特推开了布伦海姆宫小教堂的门。
随着一丝近乎是幻觉的玫瑰花香掠过鼻端, 熟悉的一切摆设突然在多年后又出现在眼前, 恍惚间,阿尔伯特似乎又看见母亲跪在圣坛前全心全意地祈祷着,那是足以令一个年幼的孩子感到灰心丧气,不安而又痛苦的景象, 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也跟着跪在一旁,接连好几个小时,才能得到母亲难得一个微笑。
这个代价实在是过于沉重,以至于直到今天, 哪怕知道那不过是一瞬之间回忆的倒影,却仍然足以让阿尔伯特的手颤抖起来。
门锁因为几年未开, 已经有些生涩。阿尔伯特费了些劲, 才将钥匙拔出,转身将门在自己的身后关上。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他与康斯薇露回到了家中。那是一段非常安静的返程, 就与去时一般, 唯一的不同的地方是去时他与康斯薇露都不愿与对方说话, 而回时却是没人想要发出哪怕是一个字的声音。
而阿尔伯特利用那一段长久的沉默思考了许多事物。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能如此之快地做出一个决定, 他原本以为那将会花上多年的时间,再加上几场剧烈的与自己的妻子的争吵, 辩论,随后逐渐走向商讨,妥协,让步, 最后才能做出如今这个已经在他心中定型了的决定。
是时候,拔出那根扎在自己心中的玫瑰花刺。
他原本该前往墓地,那儿是他母亲的尸骨所在,似乎带着一束白玫瑰前往那儿更能让人感到亲近,才是一个适合倾诉的场所。但出于某种说不清的理由,阿尔伯特的脚步却带着他来到了这儿,这间空荡荡的,对他而言只充满了悲伤与单调的回忆的教堂。
这是他对上帝的信仰的开始之地,他的信念在此生根落地,或许这儿是更适合做一个了结的场地。
这样想着,阿尔伯特在他昔日的位置上缓缓地跪下了,软垫早就在他的父亲锁上这间教堂的时候便令仆人收走了。于是,他的膝盖毫无任何阻挡地便紧贴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无情的寒气登时入侵了不堪一击的面料,令得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午安,母亲,这间教堂似乎比我记忆中要冷多了。”
他抬头注视着圣坛上的十字架,就如同他此刻仍然与他的母亲肩并肩祈祷时偶尔谈话的那般,开口了。
“我想,那或许是因为,过去每一次我前来小教堂的时候,你都在这儿,而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感到如此温暖的人。”
他顿了顿。
“我愿意为你而去做这世上任何一件能让你感到哪怕一丝愉悦的事情,母亲,我过去曾发誓,我绝不会违背任何一句你对我的教导——即便是我当时最不能理解的那句——像父亲一般过完我的一生——我也没有犹豫过我是否该去探寻自己的道路,而是坚定地朝着你为我指引的方向前进。
“但我不能继续这么做了,母亲。
“你曾经再三地要求过我,要坚定不移地相信上帝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因为祂就是真理,祂就是世间的法律,祂裁定着黑与白的分界,罪与善的区别,如此才能求得祂的怜悯,才能求得祂的恕罪。我照做了,因此我坚信着爱德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因此我准许了他的辞职报告,因此我将他立刻赶出了布伦海姆宫;因此我欺瞒我的妻子的感情,只要我在之后会前去教堂祈求天父的宽恕,似乎就能让我的行为变得合理起来。因此我今天疏远了康斯薇露,因为她是不洁之人,她身上有着不被教会与上帝所容的能力,因为她反对着许多上帝的教诲——
“然而,母亲,你是否曾经想过,这一切可能都是错的?
“我的妻子,她有着奇异的能力,在几个世纪以前会被视为是女巫一般不祥而邪恶的力量,她能看见一些甚至在上帝的眼中是不该存在的事物;她支持离婚;她会剪短自己的长发,只为了去做女人不被允许做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母亲,她都是上帝眼中的罪人,你永远不会认可她,只会觉得她不配成为一个公爵的妻子——
“可在我的眼中,她是如此的完美,而我无法想象世界上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成为我的妻子的模样。
“爱德华,我的管家,他爱着一个男人,他当着我的面与一个男——男鬼魂亲吻了。在上帝的眼中,他是一个活该在地狱里被烧死的罪人,忤逆了上帝创造男女的本意——
“可他同样是从我出生起就照看着我,多年来为布伦海姆宫鞠躬尽瘁,被我如同像爱着一个父亲一般爱着的管家。
“难道我该将他们送上法庭,送上教堂的审判席吗,母亲?让他们去接受那些愚昧无知的人的审判,让他们去承受本不该有的惩罚,当我内心清楚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时吗?
“我今天亲眼目睹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是如何被这一切逼上绝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