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睡着了，床边还放着一盆早已凉透的热水。

苏乐的动作惊醒了睡得很浅的皇上，他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她的伤口，没有再往外渗血了，他哑着嗓子问“醒了？想吃什么，我去……”

她拉住要起身离开的皇上，苏乐牵住他的手，低声道“不用，你也累了一天了。”

皇上点点头又坐了回来，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他笑着嘱咐“你呀，睡觉也不老实。”

苏乐一撇嘴，小声嘟囔了几句，她看到皇上胸口上染上了血渍，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他却还没换掉血衣，苏乐眼眶一热，泪光闪闪。

看到她眼睛里亮晶晶的，皇上还以为是伤口又崩裂开了，急切地问道“怎么，还是很疼吗？”

苏乐摇摇头，问道“那些人呢？”

“高护卫已经将他们都抓捕下去了，现在应该在审着了吧，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皇上抬手替她整理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然后……”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嘴角颤动，隔了一会才缓缓说道“然后你就走吧。”

“啊？”苏乐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满是迷惑，这皇上是知道自己身份了？

皇上轻咳一声，稍微收了些情绪才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苏侯的次女。”

被戳穿身份的苏乐因为心虚，声音又低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皇上笑了一声，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调笑道“当然了，你这么笨，做事又猛冲直撞的，哪里像个卧底。要不是朕，你的脑袋恐怕早掉了千回万回。”

苏乐嘟囔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何还要帮我？”

说到这个话题，他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他没有着急回答苏乐的问题，而出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一躺，倚靠在椅子上。

他仰头闭眼，快速转动的眼球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群臣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时刻掌握他的动态，他也不甘落后地培养了属于自己的线人，苏侯爷没想到他府上的那个跟随自己戎马半生，从边塞一路陪着自己晋升到京城的老管家，竟然是先帝安插在他身边的。

先帝弥留之际，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趁着太监为自己端药的空荡，偷偷塞到了皇上的手里。

苏乐进宫的消息，早在她进宫前，皇上就有所耳闻，只不过苏侯爷的这个小女儿，自小失去母亲，十分不得宠，所以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皇上本以为还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这个眼线，但他没想到这个蠢女人竟然随身携带着当初先帝赠与苏侯的玉佩。

那玉佩本是一对，先帝为了嘉奖苏侯镇守边关，劳苦功高，不仅赐予候位，还将自己玉佩的另一半赠与他。

那日，苏乐在他身边鼾声大作之际，皇上托腮细细端详着苏乐，想着为何苏侯会派这样的一个女子来作眼线。她既不懂的察言观色，也没有一技之长，甚至还莽撞得吓人。

后来从老管家口里，听闻苏乐在侯府的遭遇，他才明白了苏侯的用意。

同样是年幼丧母，不过苏乐的境遇可比自己要凄惨多了，作为宠妾的母亲生前就是侯府许多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故去后，苏乐作为她的唯一骨肉，没有了庇护伞，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侯爷换女人的速度比换衣服还要勤快，他的身边不乏身娇腰柔，妩媚动人的女子，他很快就忘了这个小女儿。

侯爷对她不理不睬，苏乐在侯府明面上是小姐，却和婢女没有什么差别。

夫人让她住到了南面最阴冷的小屋子里，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所有事都需要自己做，不仅如此，先是被她的母亲压了一头的姨娘们，更是处处刁难于她。

谁让她偏长了张同她娘亲一般的脸蛋，看到她穿着粗布衣，和婢女一般为自己端茶送水忙碌的模样，姨娘们心中的积怨仿佛得到了宣泄。

皇上登基，在府邸就跟在他身边的静妃却没有被封后，甚至连贵妃的称号也没给，这让苏侯爷眼睛一亮。

他和其他一样，都盯上了皇上身边的这个位置，他多次暗示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可皇上对此却视若无睹。

再后来，宫里传出流言，说皇上之所以迟迟不肯立后，甚至不愿亲近后宫嫔妃，是因为他有龙阳之癖。每日皇上的寝宫都是又年轻貌美的小太监彻夜伺候，不肯选妃的皇上身边的太监倒是换了一拨又一拨。

对于宫人的闲言碎语，苏侯自然是不相信的，但他不愿意拿女儿的人生大事开玩笑，到头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打探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魏玉是个贪财之徒，他宫外的私宅甚是豪华，还养了四五房姨太太。

所以他将钱财和歌姬送进了他的私宅，魏玉开始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但经不住苏侯不断加码的钱财。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天下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而且苏侯向自己再三保证，如果事情败露，绝不会牵扯到他，魏玉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边打好了关系，接下来就是挑选一个适合的人选，在他的众多女儿里，他思前想后也没能想出谁适合来担这个差事。

假扮太监进宫，这一旦被揭穿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而姨太太们都知道苏侯为了自保，这个可是非死不可的差事，就算成了，日后苏侯的大女儿一进宫，还是会压她一头。

所以姨太太们纷纷站出来，将自己的女儿护在身后。

一直不受宠的苏乐就在这个时候成了香饽饽，不少姨太太轮番在侯爷面前夸耀这个早已被他遗忘的女儿。

苏侯也是听姨太太提起，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住在南屋，同婢女们住在一起的小女儿。

皇上听老管家说起这些，心中一颤，回想起自己儿时独自站在后院挨罚的场景。

皇兄从自己面前走过，不但没有替自己求情，甚至白了自己一眼，那一眼，仿佛是在嫌弃自己有这么一个不上进的兄弟。

这也是皇上对她格外宽容的原因，他没理由迁怒于她，因为他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不过是颗任人摆弄的棋子。

皇上起身，背手站在窗前，他故意背过身去，不去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淡淡道“我一会就让太医宣布你护驾有功，被杀手不幸刺杀的消息，从此这天下再无苏乐。你也不用再回那个阴冷的侯府了，想去哪就去哪吧，马车已经为你备下。”

皇上的一番话，让苏乐眉头始终紧锁，她抓紧了被角，在他语调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