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停在对面,三人也不下车,各自拿着书卷翻卷。
车里空间宽敞得很,为了让傅玉筝母子坐得舒服,车厢是特地布置过的,三人一人坐一个方向,尚且松泛得很。
毛豆是小娃儿不经累,在车里座打了一会滚之后便睡着了。
整个车厢只有书卷翻阅的纸质声,以及小娃儿浅浅的呼声。
对面宫门,守卫兢兢业业,站得笔挺,似不会累的松柏。
宫门前悬挂的宫灯很是明亮,光晕从那边打过来,将马车拉出长长的细影。
月亮慢慢高悬,又慢慢西坠。
时间缓慢流逝,车厢里的人却了无睡意。
早就过了他们正常的作息时间,照理是极困倦了的,只是三人心里都装了事,不知不觉的便撑过去了。
咿呀——
凌晨二更,皇宫沉重木门终于拉开,发出沉闷声响。
里面有人影陆陆续续走出来。
便是离得远些,人群背光看不见面容,也能从各人身上看到满满的疲惫感。
这场拉锯战,足足打了一整天,九个时辰。
并非只是在太和殿待上一天那么简单,期间反复争吵辩论,一个小小的利弊争辩下来,都能耗尽人全身力气。
终于走出太和殿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跟被抽空了般身体颓靡。
但是两拨人马于精神上又呈现出两极。
西凉使臣团是真颓靡,从身到心,连眼睛都黯淡无光。
而南陵这边,一个个的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眸光却亮得迫人,嘴角全咧到耳根上。
心情好,说话就大气。
“这次各位使臣辛苦了,不远万里来到我南陵,连日的没能睡上一个好觉。现在事情尘埃落定,回去了都好好歇一歇,缓缓神。”
“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御史府定设宴好好款待各位一番,让各位宾至如归!”
“是得好好款待款待,要不是西凉干脆爽快,我们现在不一定能走下谈判桌。这是老夫有生之年参加的定论最快的一场谈判了,多亏西凉。”
西凉使臣一个个被气得脸色铁青,嘴里跟灌了黄连汁似的苦。
南陵官员固然小人得志,拿了他们的好处还反过头来奚落挖苦,但是他们又能说什么?
他们就是送上门来被人宰的,早就预料到会被割肉,只是没料到会是那么大的一块肉而已。
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走在后方的那个男人。
一袭紫袍,矜贵高雅,清清淡淡的,脚步始终不紧不慢。同样十几个时辰的激烈博弈,男人身上却没有显出一丝疲态,好像永远不会累,好像什么都击不到。
强悍得让人心悸。
这样一个人,轻易就能将对手击溃。
也轻易就能让同伴心折。
如他们看男子的眼光,全是忌惮,而南陵官员看男子的眼光,全是钦佩折服。
曾有人说,南陵王风青柏是南陵屹立不倒的脊骨。
他们终于信了。
第一二二四章 让他耿耿于怀
“南陵王这手趁火打劫玩得完美,本皇佩服。”
走在风青柏身边,巴念脸上带笑,笑意冰冷。
“西凉皇谬赞,你不找上门来,本王便是想趁火打劫也寻不到机会。”风青柏脸上也带着笑,笑得云淡风轻。
风墨晗对皇叔的话深感认同,“说来已经不算趁火打劫了,为了表示对西凉的友好,我南陵最后从十二城池降到八个城池,换做任何一个其他国朝,都做不到我南陵这般大方。朕还以为西凉皇会感激呢。”
感激?巴念脸上笑意更冷,“贵国朝是减下了四个城池没错,然那四个城池,却是拿我西凉圣巫族来换的!”
“不是西凉皇点头交换的吗?”身边,紫衣男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巴念心口发梗。
没错,是他点头应允了交换的,关于这一点他根本无可说道。
他若是不答应,圣巫族还是西凉的族群,而他则继续多损失四个城池。
是他,在四个城池跟圣巫族之间,选择了城池。
也表明了在他眼里,那个族群没有四座城重要。
是他放弃了圣巫族。
那一刻,巴念感觉到了男子话语里潜藏的嘲讽,脸上如同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
风青柏看透了他。
那个男人知道,圣巫族在他心里的位置,远没有实际的利益重要。
西凉先皇一心追求长生,最后不也被他活埋在了坟墓?那些能助他延年益寿的血液,在关键时候,救不了他的命。
所以,圣巫族于他巴念而言,可有可无。
他同样在乎权势,但是他不信长生,只相信自己。
西凉皇的沉默,风墨晗看在眼里甚是满意。这场博弈南陵大获全胜,全靠他跟皇叔合作无间,只要有他帮皇叔,就定能助皇叔事半功倍。
想到从现在开始,他会成为皇叔身边不可或缺的人,风墨晗就更满意了。
不停打架的眼皮子都挡不住他的喜意。
此时已经快三更,天上星子变得稀稀疏疏,夜色浓郁如墨。
宫门前悬挂的照明灯笼,被夜色浸染,少了几分明亮,有气无力照射周围。
出得宫门,两方人马或兴奋或颓靡,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谁也没注意到皇宫对面安静而立的马车。
“今两朝既已经达成协议停战,还请南陵皇跟王爷尽快传信边境,令南陵大将退兵。”上马车前,巴念再次强调。
他若不提,他担心南陵故意拖延,而西凉拖不起。
此次谈判西凉之所以吃那么大的亏,也是输在一个“急”字上,否则,南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他手里拿到八座城池。
“西凉皇放心,待会朕就去信西北,务必在最短时间内传令南陵大将。毕竟漠城以后就是我南陵国土了,南陵若是还继续攻城,岂非大水冲了龙王庙。”风墨晗笑着应承,字字诛心。
巴念脸上强装的假笑已经难以维持,适逢马车开过来,立即掀了车帘上车。
窗外,是那叔侄俩异口同声的一句“慢走”。
如出一撤的虚伪!
看着马车起行离开,事情有了种真切的尘埃落定之感,风墨晗还沉浸在激动中,想跟身边男子分享一下心情,“皇叔……”
却见男子充耳不闻,直直朝对面静静停靠的一辆马车走去。
那边马车的车帘子也恰好挑开了,露出女子眉目含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