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突兀的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
这沉重的钝响,惊醒了唐笑语。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霍景因疲倦失去意识摔落在地的景象来。
这几夜,王爷好像都没睡好,白天脸色黑沉的吓人。这下不会是……因为太累而昏过去了吧?!
“王爷,无事吧?!”她箭步上前,撩起了帷帘。
下一瞬,她便呆怔住了。
一册厚书,在地上摊开,看起来像是钝响的来源。而不远处,是更衣至一半的霍景。
那件新作的猎装,堪堪挂在他的上臂处,呈现出一截锐利而流畅的肩背肌肉线条,透着蓬勃的力度。再向上,则是男性的喉结与下颔。半散的黑发自耳际落下,垂在他的肩侧。
……
……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霍景略略诧异地侧过面庞,如黑曜似的凤眼轻漫上挑,眼神深晦难懂。
“……王,王爷…”唐笑语登时间冷汗淋漓,“王爷恕罪…”
糟了。糟了。糟了。
这是她心底唯一的想法。
“奴婢担忧王爷的安危,情急之下,这才闯了进来。”她小声说,“还请王爷恕罪。”
脚步声自她面前传来。
片刻后,霍景的衣袍下摆便在她跟前停下。一只修长手掌,缓缓探到她跟前。
“进都进来了,”霍景的手,慢慢勾起了她的下巴,眸光深深,“不如,帮本王把这件猎装换完再走。”
……
***
唐笑语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王爷有令,唐笑语不得不从。
纤纤素手,掠过霍景的肩颈,将衣襟合拢,又将腰带系好。手掌抚过衣摆褶皱,将沉乌色衣摆理的齐整平滑。
霍景低眸,便能瞧见她半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整理衣装。她的手指游走过衣襟的褶皱,轻如柳叶,却叫他的身体莫名地有了一种躁动。
这种躁动,微妙而奇怪——与他想要掐住某人的脖颈,或者将剑刃捅入敌人身体时的躁动全然不同,并没有破坏欲。
“王爷,换好了。”唐笑语为他系上一块鸱吻玉佩,低声说。
“嗯。”霍景放下双臂。
视野里,是唐笑语乖巧而温驯的的姿态。她每一寸眉目,都轻轻软软,毫无攻击力,纯澈如水一般。那脆弱的、纤细的后颈,仿佛一击便会折断。
霍景心中那种奇怪的焦躁感,越来越强烈。
下一刻,霍景的手不由自主地动起来——他将面前的纤柔女子,朝着榻上一推,俯身欺至她的面前。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与她之间,几如无距。
唐笑语的背撞至榻上,微微吃痛。她不由皱着眉惊呼出声:“王爷……”
下一刻,她便噤声了。
面前的男子,离她寸步之遥。往日冷峻淡漠的面容,此刻却如凝聚了暴风的旋涡一般,压抑又充满破坏欲。他盯着自己的眼神,仿佛会在下一刻将自己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她陡然望见霍景的眼神,只觉得心跳如鼓,浑身紧张。
“王,王爷……这件猎装,可还合身?”她硬着头皮,小声地问。
“……”
她这绵绵软软的呼唤,让霍景陡然回了神。嗅着近在鼻端的馨香,他阖了下双眼,屏去心底那躁动的念头,平复下来。
“合身,不必再改。”他放开她的身体,侧过头去,淡淡地说。
“那便让锦云斋的裁缝先回去吧。”唐笑语小心翼翼地从榻上站起来,不敢大声呼吸。
“……嗯。”霍锦皱眉,“去吧。”
唐笑语一溜烟地告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霍景用手支住紧皱的眉心,心底略有些烦躁。
他是血气方刚的男子,虽不曾有过女人,但他明白方才的冲动是怎么一回事。差一点儿,他就要失控了。
霍景十分厌恶失控的自我。
作为一个军人,不能冷静地掌控理智与意识,对他而言,是一种致命的伤害。多年行军,也让他锻炼出了绝好的自控能力与意志。
但是……在唐笑语身旁,自己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
离开齐园后,唐笑语的心犹在暗跳不停。她望着脚跟前的石子路,但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霍景欺身凑近自己时的模样。
那时的霍景,近在咫尺。这样的亲密,让她恍惚以为,二人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尊卑主仆之分。
但是,她应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唐笑语捂了捂脑袋,竭力想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事。但是,她的意识却不由自己操控,忍不住冒出了奇怪的想法来。
如果方才她没有制止王爷,又会发生什么?
他还会……离她更近吗?
虽已在努力制止,但她的脸,仍旧慢腾腾地红了起来,几乎要冒烟一般。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充斥了自己的脑海。
锦云斋的裁缝,正在院外踱步等候。看见唐笑语出来了,这老裁缝露出讨好笑容,问道:“唐姑娘,那几件猎装,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老裁缝的胡子鬓角皆是半白,他沙哑的声音,终于让唐笑语回到了现实。
“没什么要改的,去账房处领钱吧。”唐笑语说着,终于短暂地忘掉了方才发生在齐园的事。
“是,是。”老裁缝喜笑颜开,心里十分满足。完成宁王府的订单,可以给锦云斋再涨不少名气,那自然是喜事一桩。
一日后,便是霍氏王族出发去行宫秋狝的日子。
要上马车之时,唐笑语略有心不在焉。也不怪她心神不定,实在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叫她没法安下心来。她深知不该多想,便在一直努力忘掉。
可是这种事儿,又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更要命的是,她不但能清晰地回忆起昨日那件事发生时的每一个细节,还会陡然回忆起从前霍景抱着她,为她挡下袭击的事儿来。
这下好了,满脑海里,晃晃悠悠的,都是霍景那张又冷硬、又俊气的脸。
“不通文墨,大字不识,怎么伺候本王?”
“去重新煮茶!”
“……难道你以为,本王是来看你的睡相的?”
没完没了的霍景,让她的脸时而僵硬,时而微红。
好不容易,唐笑语才咬咬牙,强迫自己回过了神,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那边那个丫头!”
就在此时,她听到一道年轻的男子嗓音。花费了片刻,唐笑语才确信,这个声音是在喊自己。她侧过身去,低身行礼。
喊她的人,是宁王府的二公子,霍源。
这霍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样貌本也是俊俏的,但脸庞有些倾颓,像是被酒色耗空了身子。他看人的眼神,也是轻浮飘荡的,打量女人的神色,尤是如此。
将他和霍景放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