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泡泡在家里四处飘,映着灯光闪闪发亮,像精心编制的美梦,承载着一个个美好的愿望。
顺着泡泡来的方向走去,赵司睿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正坐在客厅落地窗前拿着瓶泡泡水吹泡泡。他穿西装很好看,高大挺拔,穿简单的衣服也好看,给人舒服的感觉。
“你干嘛呀?”我朝他走去。
“今天又看见楼下的小孩儿在玩儿,想起小时候还有些怀念,就问了在哪儿买的。”他笑着说,“来。”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一瓶,也坐在他身边吹泡泡。
两个人排排坐吹着泡泡,像是回到了童年有西瓜味道的暑假,吹得满天的泡泡带着我们走到了一切想去的地方,见到了我们幻想中的英雄。
“赵司睿。”
“嗯?”
他一回头,我就拿起圈圈对他一阵吹,扑了他一脸泡泡,还“噗嗤噗嗤”地一路破,害得他睁不开眼。
在我拿着圈圈的手第二次在瓶子里沾了水正准备再害他一次,他却抓住我的手腕,抢在我前面将我手中圈圈里的水全变成了泡泡撞在了我脸上。
我赶紧闭着眼,不顾形象地笑,双手还忙着赶紧挣脱他的束缚反攻。
笑够了,睁开眼,却正对着他的眼睛。他眼神朦胧,正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别动。”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慢慢凑近。
我看着他的脸渐渐靠近,每个细节都变得清晰可见。
“干嘛呀?”
他笑了笑,“眉毛上一个小泡泡。”
“那你还给我戳破了!”
“不戳破你留着过年啊?”他放开手坐回去。
“那可能是上帝赐给我的一个心愿,戳破之前许的都能成真!”
他摸摸我的头站起来,“幼稚。”
我小声嘀咕:“谁幼稚啊。”
他对我伸出手,“起来吧孩子他妈,我们家儿子到时间睡觉了。”
我抓着他的手,被他拉起来。
“今天讲什么故事?”
他拉着我慢慢往卧室走,“小鸭子的故事。”
“前天不是讲过了吗?”我跟着他慢慢走。
“前天是预习,今天正式开讲。”
“别扯了,你就是没故事讲了。”
“怎么可能,我故事多了去了,就是比较小儿不宜。”
“那你还是讲小鸭子的故事吧。”
他回头一笑,“你想听什么?”
我假装正经地说:“微积分!”
“那我们儿子要变成学霸呀。”他说,“爸爸和妈妈画风差距也太大了。”
“这样才显得妈妈秀外慧中。”
他拉着我睡到床上,只留了一串暗暗的小灯,自己坐在床边说:“那爸爸给他讲一下国际关系学。”
“这样他会思维混乱的。”
“等他会说话了就能自己选择想听什么了。”他笑了笑,“现在还得听我们的。”
我抱着被子,靠在枕头上,侧着身子舒服一点。
“那还是小鸭子吧。”
赵司睿温柔地笑,“好。”
我半闭着眼养神,听他给孩子讲小鸭子的故事。
“小鸭子很快就要出生了,鸭妈妈很开心很开心,鸭爸爸也很期待它的到来。可过了很多天很多天,小鸭子还是没有出生,鸭妈妈着急地去找了象医生……”
象医生却说,五个月的小鸭子没有心跳了。
第100章 告别
小辛顾与我相伴了五个月,随后在我未察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离开了。
那个和我灵魂共存于一个身体的小生命,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在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期待他降生的时候,悄悄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次安静入眠、每次看到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我都还以为我们身心相连,我都还以为我与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
他还没有跟我告别,就已经不会动了。
我还在想象和他的初见,想和他说“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想为他创造一个温暖幸福的小家,为他抵挡所有风霜暴雨,可一切都在那次产检结果中宣告变成了过去式。
我以为会看到他健康的样子,医生又会跟我说哪里是孩子的小手、哪里是他的小脚,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他停止了心跳。
冷气混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医生建议我尽快去办手续,将他从我的身体拿出去。这场没有道别的分离,居然连初见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还好赵司睿在我身边,走出医生办公室,他上前轻轻抱住我,忍住悲伤反倒来安慰我。
理智再一次战胜了情感,我抓着赵司睿的衣袖说:“先去把手术做了。”
“顾葭……”赵司睿满脸担心。
“遇到事情总要解决嘛。”我拉着他走,“一切都结束了。”
“你可以有喘息时间的。”他拉住我。
“拖延不是解决事情的好方法。”我对他说。
胡女士从小就教育我:逃避和拖延不是解决问题,是面对困难所表现出来的懦弱。
我镇定地去开单子,去缴费,去排队等号码,一个人进手术室,体会冰凉金属的触感。
从前那种对医院的恐惧在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扑面而来,包围着我,快要将我挤压窒息。医院的空调真凉啊,身处其中像在一个巨大的冰窟窿,处处某冒着寒气。
小时候父亲病房窗外的大槐树好像又到了眼前,窸窸窣窣地掉叶子。
爸,生命到底是什么啊?
手术结束,我躺在床上沉沉地睡。
当妈妈好辛苦,胡女士当初怀我的时候也这么辛苦吗?她是不是也那么担心,担心我会有什么不好,担心她坐着或躺着我会不舒服,担心不多吃一点我的营养会跟不上。
会对黑白电视图像中那个刚成型的我笑,对还未睁眼的小肉团挥手自我介绍?
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也会感到害怕吗?
赵司睿很担心,却又知趣地什么也不问,就让我安静地睡。
直到半夜从梦中惊醒,周围只有一点暗淡的灯光。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三天,我裹紧被子,觉得头沉沉的不清醒。
又想起什么,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小腹,发现那里光滑平整,像是没有生命存在过。
赵司睿每次都监督摸我防妊娠纹油,说是不让我长一条妊娠纹,生完孩子也毫发无损。这段时间我抹起来不太方便,就一直是他代劳。
每次他都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慢慢细细地帮我擦,往往一擦就是好久。
高高大大又挺直的一个人,这么放低身姿蹲在在我面前,一直蹲到腿都麻了也不说什么,只是耐心又温柔地笑。
好对不起他,让他空欢喜一场,白白付出了不少辛苦。
我把未来都规划好了,每个细节都是孩子,可现在他不在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到脚步声,赵司睿开门走进来,一看到我就快步走过来说:“怎么醒了?”
我看着他,心中涌出一阵愧意。
“对不起。”我小声说。
他眼中的光忽闪忽闪,又暗淡了下来。
“该我说对不起,没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