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嫂子抬起头淡淡望了潘金莲一眼,露出含着悲伤的浅笑来:
“有人天生就是命苦,像我这种扫把星还是不要跟人搭讪的好,你是好人,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省的让我连累了,不值当的。”
潘金莲偏不走,坐到柳嫂子家堂屋的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笑嘻嘻的说道:
“扫把星也是星,比我们这些凡人还要高一等,我时常来还能沾点仙气呢。嫂子其实也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若是真有什么扫把星克夫命以后咱们朝廷还用打仗么,直接找个算命的算出谁是扫把星的命格来再送到什么辽人金人那里,岂不是直接就把人给灭了?何况我听说你家当家的是喝醉了酒掉进护城河里淹死的,又不是生了无名之症,这怎么能算到你头上呢。”
要算也是他自己不争气做好吃懒做每日里不务正业喝大酒,所以老天爷看不过去把人给收了,柳嫂子这是白白替老天爷担了骂名。
柳嫂子眼圈湿红,叹了口气;
“人言可畏,就算不是真的,也让他们说成是真的,我现在也想开了,怎么活着不是一辈子,将就着过吧。只要我不出屋,那些人看不到我也就自然不再嚼舌了。”
“哎,这世上人嘴两张皮,什么好的坏的都听惯了,也不去用去争辩,只管不理会他们就行了,难道还能把你撕了不成?”
潘金莲见惯了各种炒作,好的坏的只要能出名的就是能炒的,其中真假本没有人关心。到了这时代其实也是万变不离其宗,那些说闲话编故事的也就是图个乐呵,让左邻右舍的都关注关注自己,至于是否伤到旁人那就另外再说,何况不过一个寡妇家便是闹起来也又能怎么样,所以都放心大胆的造谣了。
柳嫂子不再言语,只是抹泪,潘金莲从来没有对付过这种泪包型号的女子,也只得劝了几句,匆匆出了门,心里觉得有些憋得慌。
不过自己家的日子还是得过,回到自家屋内,潘金莲便将大门栓了锁,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做酒时候的工艺程序,才开始忙活起来。
先备好了两只坛子,一个细网的筛子,都用烈酒仔细的擦过,又拿火折子点上烤了一遍,放到一边。然后就是一顿煮,潘金莲先把麦芽淘过,锅里放干净井水,跟麦芽一起慢火煮了半个时辰,熄火晾着,等到凉透了再用细筛子将里面的渣子筛出来,留下汁,如此捣腾两遍,锅里剩下的都是甜麦汁,放上酵母、白糖、蛇麻草末、蜂蜜、生姜汁还有桂末一大勺,再接着煮沸,凉了之后装进坛子里用蜡封好,挪到后院,用绳子吊进地窖里存放。若是没什么差错等到十日左右开坛子就是清爽的啤酒了。
潘金莲看看天色,暮色笼罩,周围也是炊烟袅袅,到了晚饭时分了,这才觉得腰酸背痛的累得慌,揉胳膊慢慢回到屋子里,前门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武大卖完炊饼也回来了。
“今个晚饭怎么这么迟,我在外面都没见到有烟冒出来。”
武大放下炊饼摊子,搓着手到厨房找吃的,却是一无所获,不由得疑惑问道。自从潘金莲到了这个家里,总是热菜热饭等着,他已然养成了习惯。
潘金莲忙笑了笑回道:
“刚刚做了些东西所以耽搁了,今天没开火,你要是什么我出去买些回来,将就着吃些,等明天给大哥你做红烧吃。”
“也好,早知道留下几个炊饼吃,巷子口就是卖熏饼的,买些回来算了。”
潘金莲知道他出去一天累得慌,只是自己也不想动弹,想了想,拿了几个铜板走到隔壁王婆家,她家里的小丫头杏儿正扇炉子呢,看到潘金莲来了眨眨眼,笑着问道:
“娘子是来找婆婆的么,我去给你叫她。”
“不是,我来找你帮个忙。”
潘金莲冲她招了招手,把人叫到自己跟前,
“杏儿,帮我到巷子口去买二十个钱的熏饼来好么,剩下的给你买刨花糖吃。”
杏儿瞧了瞧茶坊里没人,忙点了点头,拿了钱小跑着出了巷子口。潘金莲扶着腰站在茶坊门口等着,一面给她看摊子,这时候虽然没有喝茶吃点心的客人,偶尔还有买茶叶沫子回去焙干了给**鸭吃了降火的。
正站在一面看天上的火烧云一边吹腰,潘金莲却突然听到一阵笑声,转过头一看,原来巷子那边走过来几个小青年,都是十七八上下,穿着绸子缎子的褂子,黑色鞋面,袖子大襟上是成团的油渍,都是流里流气的模样。
“哎呀,这难道就是武大那个三寸丁刚刚娶得婆娘,简直就是一朵鲜花在牛粪上么,怎么着小娘子可是要跟哥几个乐呵乐呵?”
走在前面的那个看到潘金莲立刻瞪直了眼睛,哈喇子流出半截,嘴上叨念起来,引得身后几人也是哈哈大笑,忙着帮腔:
“就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能便宜那个矮子!”
“小娘子恐怕是要每日独守空房吧?让爷爷我陪你玩玩如何?”
“哈哈哈!正是正是,我们可也算是做了好事了。”
潘金莲看这几人都是不怀好意,忙几步走到自家门前,也不说话,手上就要关了门往里走,那几人却将门一撑,赶上前来:
“小娘子被着急走啊,哥哥我还没看够呢……哎呀!”
说到半日就要上去潘金莲的脸,却让她反手一巴掌打在脸上,顿时往边上一歪,捂着脸大声叫唤:
“这小娘子也挺野!”
“干什么呢,你们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武大听到动静,也赶忙出来,看到几人也是吃了一惊,
“这不是陈大官人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武大,你好好管教管教这婆娘,竟然跟我动起手来,难道不认识我陈九的厉害!”
那人见到武大突然横了起来,跳着脚叫嚷道。而王婆早就踮着脚溜到潘金莲身后,低声告诉:
“这陈九是远近闻名的无赖汉子,每日不务正业只管吃酒赌钱,吃了酒还要到处调戏良家女子,凡是他看上的都要想法子弄到手才行。娘子,你还是进屋躲躲的好。”
潘金莲点点头,侧着身子趁着他们跟武大较劲忙进了屋,王婆也颠颠的回茶坊去了,武大本就是个懦弱老实人,只得抬手说好话告罪:
“我娘子不知道陈大官人的名声,大官人看在他只是个女人就要计较了,我这里还有今天卖炊饼的钱给大官人打酒压惊可好?”
陈九浑浊昏黄的眼珠一转,啐了一口唾沫:
“想这么打发我,没门!告诉你武大,趁现在你陈爷爷还没动家伙,让你婆娘赶紧着出来给兄弟们赔不是斟酒奉茶,然后伺候我们弟兄们玩一宿,这事算罢了,不然……”
“不然你想怎么着?”
潘金莲端着个盆子缓缓走到门口,了句嘴。
“这么着,我要你们好看……哎呀!”
还没说完又是一声大叫,陈九看着自己满身通红,落汤**似的,一股子辣味刺鼻钻心,周围几个弟兄也是一样的狼狈,更是气的上蹿下跳,张口就要骂出来。潘金莲却微微一笑,指着他先开口:
“什么陈大官人,不过是陈大混子!你我别的不会,整治你们这些东西还是有点手段的。老实告诉你们,这就是我家里从高人那里得来的秘方,叫做混混散,只要拿水溶了泼到人身上,轻者发泡瘙痒,重则害及命。看看你们身上是不是已经开始起红点子了?”
那几人都是一愣,忙撩开衣服四下看,果然手腕上领口下已经开始泛红,还不止的痒痒,泛出透明的小包来。
“这,这可是真的?”
陈九也慌了神,忙张大眼问道。潘金莲重重点了点头:
“怎么不是真的,千真万确的。”
“哎呀,我们可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啊,不过是看你长得漂亮想沾点便宜,也够不上死罪吧,你可不能这么折腾我们!”
潘金莲挑挑眉毛:
“想要解药?”
“是,是。给我们解药,我们再也不到这里捣乱了,以后都绕着走。”
点点头,潘金莲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包药粉递给武大:
“给他们去,用温水服下,以后十日每天沐浴三遍,念佛吃素,闭门思过,心诚则灵,不然吃了解药也是没有人任何效果的。”
几人半信半疑的拿了药粉,相互看了看,嘀咕几句,便都快步走了。潘金莲知道他们肯定说什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之类,不过也不怕他们再来,解药可是真真的呢。
“杏儿,把病给我,辛苦你了,赶紧歇着去吧。”
潘金莲对趴在墙角的小丫头摆了摆手,小姑娘忙跑了过来把两个油纸包递给她:
“娘子真厉害,我们以前都受过那人的气,没想到竟然让娘子给收拾了。”
“这坏人呢,就是你怕他他就横,你要是不怕他他反而怕你了,这叫做欺软怕硬。不过小丫头可是要记住了,什么事都得先想后做,不然吃亏的是自己,懂了么?”
了小丫头两只朝天辫子,潘金莲笑着跟她讲道理。杏儿却是眨眨眼:
“不太懂,不过娘子真是厉害就对了,以后我也要做娘子这样的人,让他们再不敢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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