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适应离婚后的空气了。
他很诧异甚至感到新奇的一点是,离婚后,池早在他世界里的存在感反而提高了。
和池早结婚,是在组合解散后。那时候他二十三岁,池早二十四岁,婚姻历时三年。
这三年中他们聚少离多,起初有新鲜感在,加之这份同性偶像婚姻光从字面上看就刺激无比,他们确实是无时无刻不把它捧在手心,彼此都用心经营。那个阶段,彼此无所不在。
可新鲜与刺激都扛不过时间,何况是有距离的时间。
慢慢的,对方在自己世界的存在感还是不可避免地淡了。或者说,成了习以为常。任何东西成了平常,就不再那么容易被感知到。大约有一年时间,也可能更长一些,他们的婚姻就呈现为寡淡无味。
而离婚后的这几天,尚必宁却觉得,身边充满了和池早有关的东西。有时候是具体实物,有时候是关于池早的小习惯小细节,有时候连空气的味道都出来作祟,他时常闻到属于池早的气味。
他没有思索那都是错觉,还是别的。
他默认,那些是离婚的代价,是从身体里剥离一样东西的必然不适。他不能与任何人倾诉,也不能期求有人共同承担。因为能懂能承担的人,已经被自己割舍。
这几天,他也曾想过,如果这个婚只结到那次天真无邪的教堂立誓,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割裂感。然而,到底孰好孰坏,难以论断。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视线里出现了傅顾溪。
傅顾溪比他动作快,已经在他容熙园的家门口等着了。正在冲他招手。他把车开过去,随便停车下去了,然后对沈悦示意“把车停好”。傅顾溪急不可耐地拉着他,要把拽进房子里审问。
他几乎是被傅顾溪推进门的。
傅顾溪张口就是丈母娘式质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你想过你们这一路怎么走来的吗?你看过你们CP超话的整理帖吗?知道你们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吗?”
尚必宁张口:“……”
傅顾溪瞪着他:“怎么了?哑巴了?给我个说法!为什么离婚!”
从签下名字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或者四天,还没有人问过他这些问题。问题都是平常,可是没人问过,他也就真的没有去想过。此刻稍稍一想,就发现每一个问题要回答起来,都难免感受一轮锥心剜骨。
倒不是往昔真的辛苦,回忆有多痛苦。
而是,一切都太过美好。
第四章
和池早会有故事,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出现在尚必宁第二次见到池早的时候。
说第二次见,当然就有第一次。虽然那不过堪堪一面之缘,几乎没有留下太多印象,但事情在过后回忆起来,也因满怀温柔与爱意,染上特别的色彩,姑且值得一叙。
十六岁时,尚必宁在英国读中学,两代经商的父亲和三代书香门第的外公正在激烈争论他到底该走什么道路,母亲傅秋云陪他在国外读书。
傅秋云是个自小顺遂没太大个人志向的幸福小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一是小时候听父亲教导,二是嫁人后与丈夫举案齐眉和睦相敬。前两件都完成了,当时正盘算第三件事:老了给儿子带孩子。
尚必宁每隔几天就会接到父亲或外公的电话,二者都给他讲“传承”,只是一人要他传承家族生意,一人要他传承文化。傅秋云夹在人生前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之间,笑眯眯地对尚必宁说:“你看着选,选什么都行,妈妈都支持。”
尚必宁觉得无聊透顶。他正是浑身躁动,血液莫名其妙就要沸腾一下的年纪,总隐隐觉得眼前生活不是自己所求。于是常常避开傅秋云,跑去找些自己钟意的事情做。
这样的事情很多,打球,滑板,街舞……都喜欢。当中最喜欢的,还是利用身板尚未长开的优势,从各种不大不小的缝隙溜进酒吧,听地下乐队唱歌。这样溜熟了,附近街区的酒吧老板都对他睁只眼闭只眼,他渐渐和乐队玩上。
后来出道了,许多采访问他怎么爱上音乐的,他都会提这一段。
那个时候,他不仅爱上了音乐,还发现了自己的音乐天赋。这份天赋,仿佛长了在他身体每个细胞里。他的耳朵很能准确捕捉音乐的特点,他的肢体能自然跟随音乐舞动,他的头脑和心则既天生会汲取,又能很快形成理解,甚至创作。
“你是个天才。”
有一天,有个韩国人看到他即兴加入乐队的表演后,对他说。那个人叫李灿珉,是个星探。那天演出结束后,他给他发出练习生面试邀请。以后的一周,又每天给他科普唱跳偶像和韩国的偶像产业体系。
于是,那个冬假,他跑去了首尔。
就这样在FX公司的练习生面试上,第一次和池早打了照面。
其实关于那天的情景,属于他自己本人的记忆很模糊。每每提起,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都是池早的视角。因为那都是池早后来告诉他的。
池早说,那天是自己先到的。已经进教室进行过艺能展示,明明舞蹈和戏曲都拿手,却因为太紧张太在乎别人的评价,两样都没表现出应有的水准,一出教室就红了眼睛,呆呆面对墙壁要哭不哭的。
这时候,他来了。
时间已经稍迟,他的步伐很很匆忙,跨得很宽,脚步声在长长的练习室走廊里格外清晰。虽然急,但没有坏了不能在练习室走廊奔跑的规矩。
池早知道羞耻,立刻转过身,背对来人。本来以为这位面试者会直接去教室,没想到那匆忙的脚步声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平缓下来了。不一会儿,自己的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池早转过身,行色匆忙的陌生男孩子站在他面前,递着一包用过半了的餐巾纸,塑料包装都皱得不成样子了。但上面的文字是中文,这个人是中国人。可能是异国他乡面试失利的情绪太委屈了,平时不会拿陌生人东西的他,那天接了那半包餐巾纸。
四年后,二十岁的尚必宁听到这里,说:“那包餐巾纸我记得,是我在外面的时候,别的中国练习生给我的。”
敢情还是借花献佛呢。
池早说:“那你还记得你跟我说了什么吗?”
尚必宁说:“说了什么?”
池早说:“你说,哥哥,别哭,我进去帮你赢回来。”
尚必宁说:“我有这么中二吗?”
池早说:“你超级中二!”
尚必宁于是哈哈笑,问:“那我帮你赢回来了吗?”
池早说:“你怎么帮我赢回来?你赢了关我什么事?留下的是你啊,我还不是乖乖回国了。”
尚必宁听前面都没什么感觉,因为记忆太模糊。听到这里,心里就发了酸,觉得真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