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的缝隙中尽是密密麻麻的铁刺,每走动一步,都会刺进血肉之中,穿透骨缝,压迫神经。
鲜血淋漓。
只有念安问过自己,痛不痛。
用那乌黑的眸子将自己望着。
明明是那么厌恶血液,明明是那么喜净的女子。
却只是轻柔地用手抚上溢出了自己那溢出了血液的脚踝。
为什么会忘了她?
再见到自己的时候,她究竟是用的什么心情来面对不是阮年的..阮年?
阮年在这一刻,终于明白念安那些听上去云里雾里的话究竟是怎么回事。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有些时候,在看见触及自己过去的东西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也终于明白,还有那时在雨中听见的清脆的铃铛声的含义。
以及她带着那种清雅,却又寂寞的微笑冲自己伸出手时候,自己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同她离开。
数不清的回忆,终究化成了她的身影。
阮年闭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阮年看见了她那抹缥缈的白衫。
她赤着足,缓缓地行走在一片暗色的水流之中,乌黑的长发仿若冰凉的绸缎,轻轻地随着水波晃荡开来。一缕缕比周围水波颜色更为深沉的液体,正从她的身体内溢出,继而往四周飘散。
那是她的血。
阮年跟着念安的背影,脚步蹒跚。
怎么也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自己愈来愈远。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要消失在世界边缘的时候,念安轻轻地回过了头。
墨黑的眸子中含着一抹深沉的悲凉,冰雪雕琢般的容颜清冷依旧,宛若神明那般如烟似雾,缥缈得连伸手都是奢望。
“阿年。”
她开口。
阮年再也忍受不住,发疯似地朝着她狂奔而去。
伸出手,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瞬,她的身躯却化作了周围的水,柔软的融化在了我的指尖。
化作了虚无。
阮年将手停在了心肺一寸之处,提起所剩不多的内息,狠狠地拍去。
身体像被一股涌起的漩涡打中那般,喉咙处涌上一抹猩甜,五脏六腑都要被碾碎。
阮年睁开了眼睛,咳嗽一声,吐出了哽咽在嘴中的一口鲜血。
巫柒的影子朦朦胧胧。
看不清楚。
阮年无力地跪坐在了地上。
身体酸软得半分力气都提不起。
“巫柒。”阮年沙哑着嗓子,冷冷地叫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名字,“你真是个卑鄙的人。当初我会信你,也是我瞎了眼。”
“自然是你瞎了眼。”巫柒笑着走进阮年,低□子捏住了阮年的下巴,“明明比我多活了那么几千年,心智却还是像个孩童,与你的承诺,你真觉得我会作数?”
阮年咬紧了牙,盯着巫柒烟灰色的眸子,“念安呢。?”
“念安?”巫柒眼角微挑,唇边的笑容依旧,“她就在这里呢。”
“你将她藏到哪里去了!”阮年抬起酸软的手臂,用尽了浑身地力气,将巫柒的手从下巴上扯开,“若是你将她如何了,我不会像上次那般任你摆布。”
话才出口,阮年便感觉脖颈处和胸口处一紧。
巫柒箍住了阮年的脖颈。
同时将一根银针,狠狠地扎进了阮年的心口。
心脏刺痛。
手脚...动不了。
巫柒的手骤然一松,阮年的身子一歪,栽在了地面之上。
阮年喘息着,想到不知所踪的念安,便觉得要浑身血肉被尽数撕碎,几乎都要疯了,阮年红着眼睛:“你,究竟将她怎么了。”
“你莫要心急。”巫柒表情冷淡地将针抽了出来,“何况我也不想骗你,她就在这里。”
阮年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信我,不信我,对我而言都无甚么干系。”巫柒冷笑道,“我只是同她立下了一个条件,待时候到了,你自然便能见她了。”
条件?
阮年无力地抬了抬手指。
这究竟是甚么毒。
明明自己的身体并不怕任何的毒药,这根银针上蕴含着的毒却能让自己的身体麻痹从而无法动弹。
这一千多年,巫柒究竟研制出了些甚么。
“我小看了念安,也小看了你在她心中的地位。”巫柒叹息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模样熟悉的玉佩,“你可知,这是甚么?”
阮年望着巫柒手中的玉佩,猛地哆嗦了一下:“你,你竟然想..”
如此..狠毒。
不..
不可以。
不能。
“为了你,她竟然连最为厌恶的长生都接受了。”巫柒弯着眼角,修长的手指顺着玉佩的棱角抚摸而过“你说,她可笑不可笑。”
阮年浑身僵硬地楞在原地,良久,才颤抖着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记得很清晰。
在自己意识模糊前的那一刻,念安那张失魂落魄的脸颊。
还有落在脸颊上的她的眼神,淡淡的,明明柔软至极,却又带着凄凉的雾气。
脑子里嗡嗡作响,连巫柒接下来的话语都带上了翁鸣的叠音。
“明明你也是为了她,才不愿抵抗,心甘情愿地用生命换她一世平稳无忧。”巫柒用指尖,轻轻地插进了阮年的发丝中,“也可怜我为了你们两人耗费了千年的光阴。”
“这块玉,你应当是很熟悉的罢。”巫柒轻柔地拨动着阮年的发丝,“能封锁你的记忆的就是它啊。一千年前,我抽了你的三魂六魄,留下一魄将你化为长生引的原形,送你入世,将你交给人间的一对夫妇,告诉他们好生的照料着你。也只有照料着你,才能获得福运。”
“你要感谢我的妹妹。”巫柒冷冷地睨着阮年,“用她的长生来换你重生。明明我说得很清楚了,重生后失去记忆的你,并不是阮年,而是一个陌生人。她却仍旧跪着求我,毫不动摇。”
“只是我未想到,在短短的一百年内,她便将封锁着你记忆的玉佩给偷了出去。并藏在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