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它更凶的——
只听得一声厉嚎,一头威风凛凛的雪白妖兽从天上扑了下来,声音如利刃一般极具穿透力,一口就将那黑雾做的兽首吞了下去。
……可惜那全是团气,妖兽还打了个嗝。
谢秋寒被两股巨力冲击,向后倒去,云邡一把接住了他。
穷奇站在不远处,原身形似狮虎,鬓毛疏松雪白,小腿矫健,蹬在地上,凶狠阴森的兽眸正紧紧的钉在“未锦”身上,仿佛他再有一丝动作,凶兽就会毫不犹疑的用獠牙利齿将他撕碎。
云邡放下少年,极有礼貌的冲那头问候:“师兄,许久不见了,我是没法子,你又何必藏头露尾呢?”
“未锦”一点头。
紧接着,这具属于未锦的身躯便倒在了地上。
虚空微微扭曲,一名黑衣人现出了踪迹。
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宽大的帽檐遮住的半张脸,嘴唇薄如刀削,苍白阴郁,周身围绕着散不开的寒气。
这就是魔尊红澜,也是神霄的亲师兄,神霄的第一剑起手式,还是红澜教的。
红澜堕魔之时,云邡尚在北川冰河学剑,一呆二十年,出来听闻此事,自那之后便没见过对方了。
再相见,竟是这般情景。
红澜无意叙旧,目光在他二人间逡巡一圈,抬手一指,陈述道:“我要取他身上蚩尤金丹。”
“开玩笑吗,”云邡说,“让师兄你拿了魔丹,这孩子就没命了。”
“若无魔丹,我没有把握杀空冥。”
“那也没办法,”云邡提起剑,剑尖垂地,正色道,“取魔丹一事,没得商量。”
他虽用的一个寡淡无奇的皮囊,却半点不虚,满身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度。
红澜皱紧了眉头。
穷奇压低了头颅,走到云邡身旁,如同在弓之箭,蓄势待发。
二人对峙,气氛紧绷。
红澜不愿动干戈,“五日前通信,我们说好了的,你为何改了主意?”
二人通信,红澜取得金丹,替云邡抢回身躯,二人共同对付空冥。
“师兄,”云邡半开玩笑道,“时移世易,那时我也不知道你要剜我心头肉啊。”
谢秋寒猝然抬头,盯住他后背,眼神热的几乎要洞穿他了。
红澜扫过他二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带些温度的表情,脸上的杀意敛了。
他若有所思,“他身负魔丹,却能驭气用道法,我当为什么,原来是你的人。”
云邡听完这话,眼角轻轻一抽,心情很是微妙。
师兄这话说的是不是有违伦常了?
打算弑师的云邡刚要和同样打算弑师的师兄讨论一下伦常的时候,一声哀嚎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远处一个血淋淋的人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口中凄厉的喊着什么。
云邡向外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红澜。
“不是我,”红澜拉开斗篷,一头银发飘散,目光定在远处,“是大衍七杀阵。”
云邡眉心一跳。
少时,他撞进藏经阁,抽到一本大衍阵法,末页载了一阵名为“七杀”,他拿去问师父。
空冥接过阵法,轻轻道:“大衍者,天地之数,鸿蒙之列;道者,散形为气,布于众生之中,是为天道;以大衍之术,布七杀之阵,可诛……”
他指了指天。
天道。
第20章
大衍七杀阵,听着玄乎,其实就是吸取阵内活物的真气,引聚为一气,和其他献祭阵法的运作并无不同。
这阵法特殊的地方首先在于它的引子。
皇帝既然敢称天子,就并非大言不惭,而是确实能沟通天地,此阵以真龙紫气为引,最终聚出来的那一气,是无上天道——这阵要诛灭的对象,是天道!
这阵法并不是由哪个胆大包天的奇人异事钻研出来的。
它一开始出现在童谣之中。
就如同王朝更迭前,总爱弄些似假还真的童谣来做谶语,这个阵法一开始也是这样出现的。
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所谓大衍七杀阵究竟是怎么排阵、怎么列数的,这东西只不过一个恐吓子弟的传说罢了。
第一个拿到这阵法的,其实就是云邡。
那时候云邡不过二十,是刚过师门关,可以放出去溜溜世情的年纪。
彼时他最大乐趣是在江湖上给旁人煽风点火看人热闹,偶尔行侠仗义打断几只狗腿,留下另一门派的美名,但毕竟年轻,一事发,两头都恨上他,他便赶紧溜之大吉回紫霄天宫。
这臭小子几乎把麻烦惹了个遍,回山以后,麻烦们紧随而至。
他前脚进门,青城的方小公子后脚就上门求亲,说要求娶大师姐红澜,把大家弄的云里雾里,云邡躲在后面捧腹大笑。
方小公子为断袖、还是不断袖这个人生命题失神的下山时,淮南沈家族长又带一干子弟上门了。
沈家气势汹汹,眼看两派之间要生事端,沈家大夫人跟上来呼了族长一巴掌,并给紫霄山送上厚礼——原来是云邡把族长十八间外室宅子给炸了。
那时候山门一有通传上来,弟子们就抄起瓜子飞毛腿跑到殿前看热闹,而掌教则摸着日益后退的发际线,立刻让云邡交万字山下修行回忆录。
那届掌教退的很早,不理外务,一心修行,像芝麻开花似的一路蹿到了虚空境界,人家说他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紫霄山的人则都默契的认为是云邡功劳。
那时师门上下都很头疼,一见他就眼皮狂跳,齐齐把整治这只野猴子的任务推到他大师兄红澜身上。
这完全是在给云邡送战果,红澜天性温文好脾气,最大的特点是耳根子软。
云邡拉着他的手秉烛夜谈,把修行回忆录一铺,一桩一件的讲前因后果,红澜默默的把苦口婆心的教训的话全吞了下去。
第二日戒律堂上,师叔伯们给红澜递眼色,红澜从主证位上走下来,撩起袍子一跪,道:“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我辈该当如此,师弟年纪轻,不知轻重,才东差西误,做师兄的愿代售受其罚。”
师门长辈的脸色都很精彩,云邡在旁边偷着乐。
后来还是空冥从闭关里突破出来,甩下一句“我门中事,不劳诸位操心”,才把两个弟子从戒律堂上拎了出来。
云邡又是怎么改好的呢。
那是后面几年的事情,红澜的修为出了问题。
他本是太玄宫大弟子,天灵之体就算了,更气人的是他还勤奋好学,可是那几年,他的修为不进反退,处事上还出了不少纰漏,被师父空冥厉声责骂过好几次。
——空冥对他从来轻声细语,两人亦师亦友,下棋调香泼茶赌书样样都合得来,起争端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次的起因都是红澜耳根子太软,担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