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恩。”
空冥怔了怔,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他怅然道:“既然你记着我造化之恩,那我便托大,将此局留给你了。天道不仁,不破此道,万物依旧苦苦挣扎,日后,你要担起来了。”
“是,”云邡克制道,“……你不说,我也会的。”
空冥点点头,放下了心头重负,缓缓阖眼,似乎是觉得可以去了。
云邡心里隐隐有股悲凉之意,知这就是诀别了。
空冥闭着眼睛。
过往岁月翻腾而至,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回闪,通通化成碎片,如同漫天大雪一般消融。
一个个在他漫长生命中途经过的人都走了回来,逝去的师兄弟朝他招手,笑意盈盈,一如往昔。
打一开始,他舍不得师兄,去修傀儡术,想复活师兄。
却因对两个徒弟生了牵挂,而放下了杀心。
后来,又有师兄弟接连死去,天道也找上了他。
他舍不得自己一条命,将手伸向了那本大衍阵法。
一切,便从那时开始失控了。
后来是蚩尤金丹,是漫天血光和杀红的眼,还有两个徒弟仇恨的眼神。
其实是他太贪心了。
金林终于赶到,与红澜错身而过,翻上祭台,却见空冥已经走了。
顿时泪如雨下。
九州之大,天地之广,唯余他一个老家伙了。
云邡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肩膀微微塌陷了下来。
这时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忧虑,“……云邡?”
云邡扭头看他。
谢秋寒生涩的学着他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要难过。”
云邡想冲他笑一笑,但没有挤出来。
谢秋寒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放在膝上,认真的说:“我在天竺经书里读过一句话,那经书里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人与人的交集,如同露水一般,只有一瞬,一切恩情和爱重都不能持久。
可人总想去抓住这份恩爱,所以生出忧怖。
放下爱恨,才能放下忧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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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道门尚未开始重整,天下修士本是来看看热闹打打秋风,却损失惨重,一个个都叫嚷着让紫霄山给他们个公道。
弟子们遍寻仙座而不得。
仙座与魔尊立在天梁峰的桃林里,将师父遗骨埋在了一棵桃树下。
那些积重难返的过往岁月,百念成痴的爱欲丛生,最终随他身逝而成了一抔黄土。
二人没有停留太久,便要各自离开。
云邡忽然回头,看向红澜的背影,“师兄,你第一次见师父是什么样,他为何不杀你?”
若打那时,一切画上句号,便不会有云邡,不会有七杀阵和金丹,所有爱恨纠葛都停在最初的地方。
红澜驻足,他用了很久,才拨开血恨和离愁,从里面捞出一副陈年未洗画面。
“……我,折了一枝桃花给他。”
春日,少年与同伴下了学堂,他碰上个奇怪的年轻道士,形销骨立,面目阴沉,靠在一旁斑驳的红墙上。
少年看他一阵,却觉得他好生难过。
于是主动走过去,将刚折的桃枝递了过去,温和笑笑:“这枝桃花给你,你看多好看。”
第25章
紫霄山淅淅沥沥的下了三天小雨,水滴沿着屋檐连成了线,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人一脚踩上去,便会一不小心溅上一脚的泥水。
天色虽然灰蒙蒙,谢秋寒依然起了个早。
他想推开门,可门外似乎搁了个什么东西挡住了。
他从一线缝隙往外看——一人抱着个食盒,还有些七零八落的零物,正坐在门下打盹。
门一开,那弟子猛地惊醒,几乎跳了起来,捧着食盒,结结巴巴道:“谢、谢谢……”
“谢谢,不用了,”谢秋寒礼貌道。
这位结巴朋友莫名其妙的连续给他送了三天的早中晚膳了,每回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胆小如针,让他又是头疼又是好笑。
“你叫什么?”谢秋寒问。
“……谈、谈和平,”结巴弟子说道。
“哦,原来是谈谈兄,”谢秋寒往后退了退,打开门,道,“可要进来坐坐?”
结巴弟子像被天降馅饼砸晕了似的,从头到脚都红的喜庆极了,整个人洋溢着过年的欢快。
“谢、谢师兄,我、我不敢,”谈和平艰难的把舌头捋顺了,“当日在穷奇巢穴之中的事,还请谢师兄恕罪。”
谢秋寒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就是那个结结巴巴问孟先梧,何时去救人的结巴师弟。
若谈和平知道自己顶着一张薄若蝉翼的脸皮连续来了“巴结”了谢秋寒三天,谢秋寒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哪位,恐怕要就地找柱子撞死了。
谢秋寒咳了一下,“无事,那种情形下,无可苛责。”
谈和平热泪盈眶。
谢秋寒又邀请道:“天寒了,谈师弟要进来坐坐吗?”
谈和平已经感动到要就地坐化了,把硕大的食盒往谢秋寒怀里一塞,扭头跑了。
谢秋寒只好无奈的提起脚尖关上门,回头去放食盒。
门刚阖上,又被抵住了。
来人道:“这是什么?”
谢秋寒越过食盒去看来人。
首先看的便是那双眼睛,眼尾轻轻挑起,眼神极清亮,光华流转,含着些笑意。
谢秋寒一怔。
云邡取了真身之后,样貌与做画灵时没有区别,可一身气度凌然众人之上,虽仍是精雕细刻的长相,却怎么也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
可对谢秋寒来说……也透着一分陌生。
自那日祭台事变之后,云邡便忙于处置各类事务,各派掌门国之重臣见了三大箩筐,只同谢秋寒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又忙的不可开交了。
谢秋寒便一个人住在原来两个人住的厢房里,应付了许多上来讨好的人,却依然觉得没人能同自己说说话。
云邡让人带话,说谢秋寒有事便直接找他,谢秋寒徘徊犹豫半响,到了天宫门外,见到那巍峨高台,便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又走了。
不曾想,他亲自一大早过来了。
“仙座怎么过来了。”
“仙什么座,”云邡道,“让我进去坐坐。”
谢秋寒低着头让开路,云邡在这儿也住了有六年,没什么客气的道理,一手提过他怀里的食盒,便进了屋内。
云邡揭开食盒,“方才有个小孩从这出去,见了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原来是送这东西的。瞧着倒是不错。”
谢秋寒在心里同情了一会儿谈师弟。
那食盒里的东西的确不错,谈和平做的一手好菜,样样精美,先拿出来的有八宝丸子,摆成梅花瓣状,又有竹灌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