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寂宁置若罔闻,低声解释完后,一把拉住谢随晔的衣袖,拖着他大步走进了金殿中。身后的女仙们纷纷感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寂宁上神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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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有七日之久,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时间对于神仙来说,本就是弹指一瞬,转眼即逝的事情。不过他们也全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及时行乐便是。
这七日内,前三日便是十二花神歌舞助兴,并且依次呈上对天帝的贡礼,须得是五百年来亲自栽种的最珍贵、最难得一见的花品。若贡品最受天帝喜爱,便是夺魁,则重重有赏。后四日,便是神仙自由玩乐,可以肆意赏花交谈,也可自行离场。
谢随晔一开始还能端端正正地席地而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位仙子在空中翩然起舞,况且这几位花神的天人之姿,的确令人赏心悦目。还有几场极其壮观美丽的花瓣雨,倾泻而下,瞬时殿内便充斥着馥郁的芳香。殿内满天神佛连连叫好,只有他望向寂宁一脸漠然的脸庞,想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三日之后,歌舞宴结束在即。这三日来,饮美酒,品佳肴,着实惬意。可谢随晔已经两眼昏花到不行,闭上眼就是那几位仙子在脑海里飞跃起舞,绸缎被她们挥出各种花样,五彩斑斓。
他想——
可能神仙们都比较钟情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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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则到了百花宴上天帝恩赐的一环节,这一环节,将由天帝指定之人在高台之上抛一花环,这花环,乃是由花神荼蘼,也就是上届的百花宴夺魁者,亲手用世间罕见的最珍贵的一百种名花,加上自身的发丝精细编织而成。拾到花环者,则意味着天定赐福之人,自有天帝的福祉庇佑。
一开始虽是规规矩矩按照惯例,背对台下,抛到何人就是何人,虽说这位仙官可能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却也得忍着尴尬勉强恭贺一番。后来却是某一位远古上神羲和在百花宴上,借势向自己倾慕已久的神女琅嬛求亲,便将这花环抛到了那位仙官的头上,成了一段佳话。
天帝畏惧神力,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已经有女仙询问天帝:“陛下,这次抛花环的机会,您想留给谁呢?”
天帝便看向谢随晔,面向众仙官,手堪堪指向他道:“此子助封印丹獲有功,便由他来罢。”
于是,寂宁大步走上台前,朝天帝跪首谢恩。随后双手恭恭敬敬接过花环,打量片刻,再背过身去,松开一直紧咬的唇瓣,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如果可以,他想给那个人世上所有的幸运和福气。他不想让他受一点点伤害,不想看他紧皱眉头,不想看他为琐事而担扰。可是他看不透,不知道寂宁的心情和想法,不知道他经历的一切。走不近他的心,更走不进。
如果没有人陪伴他,守护他,帮助他,那么,他也不会依靠任何人,不会信奉所谓的赐福。
他,就是寂宁的福气。
他想——永远在他的身边。
双目微睁,谢随晔能够感知到那个人在何处,朝那个方向用力一掷,花冠便沾染了神力,定定地朝寂宁飞去,等寂宁回过神来时,头上似乎多了几分重量,是花冠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头上。
谢随晔忽然有些紧张,但也十分欣喜。
“……师父!”
寂宁今日并未戴发冠,长发仅用一根银簪束成一捆,墨发如瀑,随意倾泻在身后。由此这花冠一落,莫名契合,加上那张俊美的脸,更是令诸位神官都看傻了眼。
殿堂内,天帝宣布雪神寂宁是天定赐福之人时,寂宁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花冠取下,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花神荼蘼。
荼蘼一脸错愕:“上神,您这是?”
他面朝高堂之上的天帝,朗声道:“寂宁不是什么有福之人,担当不起这花冠之重,希望陛下另择良人,寂宁在此谢过。”
谢随晔方才喜不自胜的笑,刹那间便凝固在了脸上。仿若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粘住了五官,想做出一个不那么显得尴尬的表情,却完全动弹不了。
神佛们议论纷纷,大殿内一时喧哗不已。连天帝也有几分诧异。
寂宁则若无其事,将那花冠硬是塞到了荼蘼手中,不顾荼蘼震惊的神情,独自拂袖而去。
甚至都没有再给谢随晔一个目光。
之后,谢随晔便在座位上喝了不知多久的酒,喝到已生了一些醉意,再往旁边看去,他那位白衣菩萨已没了踪影。
他便随手抓着一个仙童,揪着他的领口就问道:“问你,寂宁上神去哪了?”
那位仙童见他面色微红一副醉样,还面露凶色,颤巍巍地答道:“好……好像是和白原上神在后花园……”
“后花园?”
“嗯嗯,就……就是此处赏花的地方……”仙童急忙回答。谢随晔也懒得问太多,即刻冲了出去。
待谢随晔在云烟缭绕的一座假山后寻到寂宁时,寂宁与白原比肩而站,看着假山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时而寂宁还会望向白原,会心一笑。
那笑虽十分收敛,只是轻轻上扬了一下嘴角,但也生生刺痛了谢随晔。
他头昏脑涨,也不知是这天宫的琼浆玉液太烈,还是这一路迎面走来的仙娥们身上的熏香太浓。跌跌撞撞回了原位不久,寂宁也归来了,当做若无其事一般,坐他身边。
“你……你去哪了?”谢随晔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寂宁见他面色酡红,活像脸上被胭脂染了一番,便知他已经醉了。也没计较他对自己的称呼。
谢随晔见寂宁没有任何回应,便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酒樽,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掷到他的面前。
“寂宁,你当初为何费劲心思,让我跋山涉水地来这天寒地冻之地?然后又让我死心塌地留在你身边?”
寂宁不语,只是看着面前的酒樽。
“你当时离开后,我便在破庙里发现了那方拭剑的帕子,右下角纹饰了一个“苍暮”,最下角有“晔”字。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我父母故人,后来想来也着实不可能,我父母要是能结交天上的神,我又何必流落街头如此之久?说,你究竟有何意图?”
寂宁微微垂眼道:“你醉了。”
“可是我就算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也还是……”
“还是……”
他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像是失落,继而说道:
“就这么任你随意践踏真心……”
说完,轰地一声倒在了案台上,碰倒了酒壶,里面的佳酿,一滴不剩流落一地。
原来,他都知道。
是他引他,一步步入局。画地为牢,再也无法逃脱。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也挡不住作者想发刀的脚步_(:_」∠)_
(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