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出的光芒,刺痛了司怀安眼眸。
垂下眼帘,男人声音毫无情绪起伏:“你要留着做个纪念,或是扔了,都可以。”一个指环而已,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所谓价值,是当时他那份心意所赋予的附加值。时过境迁,看着只让他觉得很讽刺。
回来的路上,司怀安一径沉默。
车内气氛压抑,助理和司机不敢吭声。
公寓里只亮了一盏地灯,司怀安坐在沙发里,反思这段感情为什么会失败。
也许,真的是他做错了。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心有好感的女性相处,不懂得如何体贴照顾对方的种种需要,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在乎。
对待自己的亲人……似乎也同样笨拙。
无法将心意准确地传达给对方,所以才会造成别扭的局面,将重视的人一个接一个从身边推开,留他独自品尝懊悔的滋味。
在这个夜晚,司怀安体会到了一丝孤独。
门被轻叩了几下,司怀安结束沉思。
拉开门,司怀安眼角瞥见一抹影子快速闪进了消防通道。
门垫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罐,罐子上贴了一张淡粉色便利条。
看着贴纸上手绘的笑脸,司怀安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别躲了,过来。”他抬眸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朝明一湄招招手,“这是什么?”
明一湄低头磨蹭到门前,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这是我亲手腌制的草莓柠檬蜜,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事,有话进来说吧。”
司怀安的公寓重新亮起明亮的灯火。
淡雅的荷塘月影爬满整面墙,犹如清风拂面。明一湄在沙发上坐下,环顾这间充满设计感的屋子。
那一墙荷花仿佛有生命般,她耳畔依稀听见潺潺水声,鱼儿摇摆吐出一串泡泡,蜻蜓透明的翅膀轻轻跃过。
淡淡荷香飘散在月下静谧的空气中。
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司怀安轻声说:“苦夏,我给你泡了点荷叶,清火去燥。”
目光移到青色的茶盏上,明一湄盯着司怀安修长白皙的手指,脸莫名发烫。
唔了一声,明一湄就要往嘴里送。
司怀安急忙伸手去挡。
滚烫的茶水晃了晃,溅起几滴落在他手背。
明一湄低呼,忙抽了几张纸巾按住他手背,四处张望:“厨房在哪儿?得赶紧用冷水冲一冲。”
司怀安一手略施力,捧起她下巴,蹙眉端详。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脸颊。
明一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
“还好,”司怀安眉头舒展,松了口气,“没烫着。”
“那是刚烧好的滚水,你着什么急,烫着了怎么办?”司怀安严肃起来更有压迫感。
明一湄被他目光盯得心慌,错开视线不敢看他,垂着眼轻轻嗯了声。
司怀安惊觉自己语气有些严厉,无力感又潮水般涌了回来。
他手足无措地看了看明一湄,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种沉默。
明一湄等了一会儿,身旁没别的动静,屏息抬眼看去,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一扇门后,很快,哗哗水声传了过来。
她把脸埋进双手之间,挫败低吟。
下颌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指尖的温热,这份认知让明一湄脸红得更厉害,她只好闭上眼,无声默念男神纪远的名字,回想纪远帅气性感的笑容……
司怀安走回客厅,明一湄受惊抬头,对着他失声呢喃出纪远的名字。
“纪远?”司怀安换上了棉麻质地额家居服,宽松的裤脚因坐下的动作,稍稍往上拉起一截,露出了他干净好看的脚踝。
明一湄不敢多看,她赶紧扯开话题:“司先生……怀安,你也跟我一样,很喜欢纪远男神对不对?”
司怀安的沉默被她当做默认。
明一湄托着下巴出神道:“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纪远男神……初中的时候,我可胖可胖了,除了我爸妈,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那时候我不懂这是为什么,他们越不理我,我越想表现自己……”
老师在讲台上提问,小胖妹努力伸直了胳膊,半踮起脚,希望老师看到自己。
为难地看了看其他学生,老师点了她起来。
胖乎乎的女孩满面兴奋,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问题,她的紧张、结巴,惹来教室里嗤嗤笑声,就像无数个破了气的皮球,女孩体内的勇气渐渐流走。
磕磕巴巴地回答完问题,老师没说什么,点头让她坐下。
小胖妹一屁股坐了个空,扑通一声巨响,她摔倒的同时,还撞翻了后面的课桌。
全班哄堂大笑。
老师怒气冲冲,罚她到走廊反省。
来来去去的人们,目光写满好奇和鄙夷。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
同一组值日的人,趁着她倒垃圾的功夫全跑了,偌大的教室和长长走廊,留她独自收拾。
体育课,她的球鞋被泡了水,只能穿着潮湿沉重的鞋子列队跑操。
摔破了膝盖手心,其他人直接从小胖妹身上跨过去,没人为她停留。
书包被扔进男厕所,无论她怎么哀求,始终没人愿意帮她把课本作业拿回来。
无处不在的恶意、冷漠,在小胖妹身边竖起一道又一道高墙,将她独自禁锢在里面。
她变得不爱去上学,逃避畏惧那个本该充满欢笑和希望的地方。
“……如果一个人说你有错,可能是误会。如果所有人都说你错了,那大概就真的是我错了吧。”明一湄目光放空,呐呐说着,“现在想起来,那段岁月依然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好几次,我拿起了铅笔盒里的刀片,想学电视里的主角那样,狠狠划下去……”
司怀安听得蹙眉。
“但我怕痛,最后还是没能割下去。”明一湄吐舌,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
说着,她拉起袖子,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手臂。
司怀安望着她盈盈一握的手腕,脑中浮现一行诗。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取过她面前的茶盏:“水凉了,我给你换一杯。”
站在厨房里,司怀安盯着温度逐渐上升的水壶发呆。
越是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叙述,藏在心底的伤越重。他为她过去的遭遇而隐隐愤怒,继而又生出几分怅惘。
她口口声声感谢的人,另有其人。
纪远跟明一湄早已有过交集。
司怀安不知道这种烦闷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端着重新泡开的荷叶茶回到客厅,语气平静而冷漠:“茶喝多了不利睡眠,喝完这杯,你就回去吧。谢谢你的……”
“草莓柠檬蜜。”明一湄看了看时间,惊跳起来,“对不起,我一说起来就忘乎所以,都这么晚了啊。”
这次她记得把茶水吹冷了再喝。
皱着眉,明一湄鼓着腮帮子小口小口朝里吹气。
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宠物,憨态可掬,又带着一点儿小机灵,让人看了便欢喜。
临走之际,明一湄认真叮嘱:“玻璃罐子一定要放冰箱里。”
司怀安点点头,拉开门。
明一湄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