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青年在跟自己打招呼,因其样貌俊朗又是书生模样装扮印象不错,笑呵呵地回道:
“六七石是有的,前两年遭了大难,官家免去一年田赋日子好过不少,连粮店的粮价都降下去了。”
提起庄稼,老汉黑红面堂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丢下镰刀坐在田头高垅上,同谭璇谈起家常。
谭璇没有丝毫嫌弃地蹲在潮湿的土堆上。水田里的水虽已干涸,但临近梅雨时节气候比湿热。
亩产六七石粮食的土地为水灌良田,相比清河县阳江自然条件要好很多,出那么多粮食不算稀奇。
见老人家高兴,谭璇故作惊讶道:“产那么多!据说京都平城的田地也才四五石呢。等江堤彻底筑好旱涝保收,老百姓的日子更加好过了。”
“若如公子说得就好喽,这两年有从京城来的官老爷在,以前那些乱围湖垦田的人不敢乱来。不晓得他们走了会不会又变成老样子。”
江城之地湖泊星罗棋布,很久以前百姓就知道水浇田高产保收开始进行围湖造田,许多面积小的湖泊被改造成了圩田模式。
随着这股围湖热潮的进行,排灌泄洪天然水道被人为破坏,每每到了梅雨时节便会发生严重内涝。
那些能力围湖的大都为当地士绅,普通农户拿其没办法写状纸告到官府后,官绅相互的推辞不管。
有心整治的知县最后发现没那个能力,尝到甜头的乡绅油滑的很,表面一套暗地又是一套围湖截水屡禁不止。
“老伯别担心,你看连田间的水渠都被重新修整过,可见万岁爷知道那些人做的事,有他老人家撑腰你们就只管安安心心种田。”
清河县任职期间让谭璇养成了习惯,自渡口上岸后已注意到阳江县的农田水利设施不错,凭经验可看出大修过,暗忖舅父果然说得不假朝廷没少下力气治理大江水患。
朝廷那般重视大江流域水患治理,江城府大肆围湖造田泛滥成灾的现象应该暂时被遏制,怕只怕风头一过重回看样子。
“公子说的是,万岁爷对老百姓好的没话说。”
……
马车尚未停稳,提着灯笼的衙役已恭谨地迎上前,小心翼翼的扫了眼新人知县的身分文书和敕牒,跪拜行礼后连忙引其至打扫妥当的县衙内宅。
县衙有特定规制,住所和清河县大同小异,在船上晃悠几日人困马乏,谭璇洗涑后简单用过晚膳没有任何不适,躺床上瞬间功夫沉沉睡去。
同在清河县一样,谭璇花几日时间通过各种途径对阳江县各方面进行简略了解。
当整理完县中账务谭璇发现账面竟然有缺口,顿时万分气急。
三年前去清河县赴任就没与上一任县令当面交接,幸亏账目基本对得上相差微乎其微,这次却接下亏空的烂摊子。
即便因官员轮动无法做到双方当场交接,可朝廷理应有相应的监察机制,否则亏空岂不是让后来的官员来填黑锅甩给下一任?
纵使心里再恼恨也清楚他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未明晰,万一账户亏空是处理公事导致的呢?
再者自己眼下对各个属官具体底细不甚清楚,不便明着盘问,只能暗暗趟摸。
自从老汉嘴里得知乡绅肆意圈湖造田之事后,谭璇心头一直记挂着。
政务上手后,便下发公文命令各个镇上的里正重新统计辖区湖泊数目、大小等,事妥上报官府,并严禁未经官府允许私截水流圈湖垦田。
山泽湖泊在县衙户房有存档,待上报结果出来后,两厢数据对比即可一目了然看出问题。
第133章
“堂外何人击鼓,可有状纸?”
处理百姓击鼓鸣冤之事, 谭璇如今驾轻就熟, 担任阳江知县月余,期间接手案件多半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七月初一, 谭璇刚坐下准备查看阳江县近几年湖泊数目变化情况便听到咚咚的击鼓声。
书吏神情微变,略作犹豫道:“禀大人, 击鼓鸣冤之人是一对老夫妇没有状纸,哭诉小孙子半年前出门寻未归的大孙子,至今尚无音信……大人您看?”
人口失踪?古代不比现在音讯难通,若是在逃罪犯可以下发海捕文书张贴悬赏告示。
但普通老百姓失踪却不好办, 天高海阔寻个人真不容易。
“升堂!”不管怎样先了解情况再说。
……
“青天大老爷,求您帮忙给找找我那俩孙儿吧, 草民实在无法了啊……”
听到公堂里众衙役手执杀威棒齐喊肃静,跪地低首的白发苍苍老妇人知道县令大人出来升堂了,抬起头向前拖动双腿涕泪横流地悲喊。
谭璇不忍两位年迈老人跪伏在地,示意衙役搬两把凳子让其坐着述说案情。
“本官问你们,大孙儿何时离的家?因何事?可知要去何地?”
老妇过于悲伤情绪失控, 抽噎的无法言语, 一旁满眼红血丝颤抖着花白胡须的老翁回道:
“大孙子打坏了人被判冶县做苦役, 本该去岁返家的结果过了半年还没见着人影,街坊邻居说绿山矿洞凶险怕是不好了, 小孙子见我俩伤心非要去冶县绿山寻他哥哥, 没成想……没成想同大孙子一样,小半年没音讯了……知县老爷, 求求您替我和老伴找找孙子,儿子死的早,身边只有这两个孙儿……”
“大壮二壮啊,你们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奶奶怎么活啊……”
……
谭璇从老人断断续续讲述中了解了案件的具体情况。
冶县以盛产铜矿著称,江城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被判苦役的犯人皆要押往冶县绿山做苦工,矿洞里条件异常艰苦,从那里顺利回家的不残也得脱层皮,当然犯人死亡率也不低。
为证实大壮确实被羁押至绿山,谭璇先传唤负责押送的几位衙役,最后全证实大壮顺利到达目的地,而且卷宗上还有冶县收押凭证。
既然人到地儿了,谭璇猜想老人孙子或许中途发生意外导致迟迟未归家。倘若在矿山不幸身故冶县官府理应通知其亲人收敛尸骨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头一个原因。
可让谭璇感到疑惑是小孙子去绿山也不见了踪影。唯今只有外派官差赶赴冶县询问情况。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本官即刻差人到冶县查探情况,一旦有消息马上告知你们。”
两人听闻知县大人肯出力帮他们找孙子感动的老泪纵横,感恩戴德地连连叩谢才离去。
“杜主簿可是有事要禀?”谭璇还未交代完即将出公差的衙役,发现主簿杜征已候在厅外。
见其面色犹豫,看一眼垂首的衙头,心中了然遂摆摆手让衙头退下。
主簿待衙头走出厅堂后,飞速瞄一眼座上注视着自己的上司,斟酌道:“大人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