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回答他,只是眯起双眼,用不耐烦的眼神催促着莫柯。
莫柯咬牙切齿地说:“……您是被他逼迫的吗。”
“不是。”顾书轶强压着怒意。竟然怀疑他被逼迫着和其他人性交,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轻视与侮辱。
“那您为什么要和他——!”莫柯却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在他怒吼出声的同时,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您明明是我的法利亚,怎么能和他这种走狗、这种败类做那样的事!”
他还要再发作,顾书轶却已经把他仰面按倒在书桌上,冷眼看他挣扎得狼狈万分:“我不是法利亚,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法利亚。我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帮助你。”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莫柯眼底的光彩一点点地黯淡下来。他眨了眨眼睛,眼角到太阳穴之间出现了曲折的泪痕,抓着顾书轶衣袖的那双手也缓缓松开。
“你应该听说过孙兴达吧。”尽管努力克制着情绪,莫柯的声音还是抖得厉害。
顾书轶拉了他一把,让他从桌上坐了起来:“听说过。三年前,他死了。”
“他原名不叫孙兴达。孙这个姓,是他在港城认的义父赏给他的。”莫柯垂眸望着地板,语速缓慢,“他的本姓,是莫。”
“他有少精症,所以他一辈子睡了那么多女人,却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的出生也完全是个意外,有天他喝醉了酒,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佣来伺候他洗澡睡觉,却被他错当成了自己包养的女明星,然后强奸了她。醒酒之后,他嫌对方长得不漂亮,哪怕后来得知她怀孕了,也只是把她丢在一幢破旧的别墅里,不闻不问。”
莫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这个女佣,就是我的母亲。”
顾书轶愕然地望着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胆小懦弱、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少年,会是曾经在黑道上叱咤风云的孙兴达的独生子。
“后来他五十多了,突然检查出了癌症,才想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那年我十二岁,从小到大的大多数时间都关在家里,也没上过一天学——我现在认识的字,会做的算术,都是我母亲教我的。他嫌我不成器,却没有别的选择,草草立了遗嘱,不到一年就病死了。”
莫柯扯了扯嘴角,面上的表情嘲讽不已:“可他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叫莫谦,按辈分来说,也就是我的叔叔。这个莫谦比他小了快二十岁,也在港城混过,但是始终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三合会在莫谦眼中,肯定就是块儿迟早得吞到肚里去的肥肉。孙兴达病得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没人愿意守着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要么内讧,要么另谋出路,加上政策收紧了,黑道越来越不好混,整个帮会就快散了。然后莫谦回来了,拿着他最硬的一张牌。”
“他勾结了省公安厅的舒厅长。当时那种情况下,其他帮派都人人自危,莫谦却当A市是他家后院,可以为所欲为。后来,三合会就成他的了,还有好些不归三合会管的场子,也通通易了主。至于孙兴达那份儿遗嘱,完全就是张废纸。但废纸归废纸,他坐上那个位子后的第一件事,你知道是干什么吗?”莫柯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那张清秀稚嫩的脸蛋上,一改往日的瑟缩与畏惧,仇恨的表情似乎能把人烧出一个洞来。
“……”顾书轶已经猜到了,但他不愿说出来,刺激到眼前濒临崩溃的少年。
“是派他的心腹来杀掉我和我的母亲。我妈她用身体护住我,为我拖延了时间,让我留着一条命逃了出来。而她,就在我面前被活生生地砍死了……那个拿着美国的战斗刀,一刀一刀地往我妈身上劈砍,比地狱里的恶魔、修罗还要可怕可恨的人——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记他傅玚!”
身在看守所的阅览室里,莫柯的声音从始至终都放得不大,嗓子却变得又沙又哑,像是在低声嘶吼。自揭伤疤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恨意,燃烧着、迸溅着,让他连喉音里都含满血丝。
话未说完,他突然把目光转向顾书轶,凝视着这个在看守所里独此一份、言行举止都和其他犯人大为不同的男人:“你和傅玚……睡过,那你应该清楚,他背后有个很大的文身,是《山海经》里的狰。莫谦在自己亲随的身上都纹了只异兽,就像给自家养的狗戴上狗牌一样。”
顾书轶回想起那天半夜在监室的厕所里,他们刚刚做过,气氛暧昧,光线昏暗,但红毛背后状如赤豹、皮毛根根分明的文身依旧刺目而骇人。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到那片图样,对方的反应却异常强烈。
这章信息量可能会比较大,希望接下来能把之前埋的疑点都解释清楚
还有人在看真是太好了TUT
33 “很抱歉,我一直在……偷偷注视您,从一个硬币大小的墙洞里。”
当年的年关一过,避过风头的元老们都回来了,他们在三合会里辈分高、威望重,虽然没有那个能力去对付莫谦,但还是可以在一些方面整治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新龙头的。比方说,阻止他对莫柯赶尽杀绝。
据莫柯所说,自己当时已经藏得足够好,但莫谦还是掘地三尺,把他给挖了出来,然后带着无法除之而后快的深切遗憾,将他投进了这间看守所里。
“我根本就没犯过法,怎么定罪?怎么量刑?是,莫谦他有本事,能和舒厅长称兄道弟,把我弄进看守所里。但他总不能在法庭上把我和其他人调包,让我平白无故地进监狱!……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他根本就不需要把我关进监狱。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在这个看守所里困住我一辈子,折磨我一辈子,让我永远无法对他构成威胁,这样就够了。”
莫柯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而再激动的情绪,最后都平息成了一潭死水般的绝望。他才十六岁,却已经在看守所里熬过了将近三年。在这样一个恃强凌弱的地方,管教又受了上头的吩咐,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周围那些罪犯都可以肆意欺侮他。
他身上一年四季都带着伤,干的从来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分配到的饭菜根本就不够果腹。三年的苛虐让他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瘦弱,对于暴力产生了发自本能的恐惧,活得像只惊弓之鸟,只能惶惶终日。
好在他年纪尚小,又是孙兴达的儿子,暂时还没人打算在他身上一逞兽欲。
而傅玚那时没能杀得了莫柯,因此破坏了莫谦一步步筹措的计划,算是铸下了大错。
不管他有天大的能耐,拿刀时的动作有多快、开枪时的手有多稳,手下管着好几个堂会、多少个弟兄,在莫谦一怒之下,也只能灰头土脸地跟着进了看守所,活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之内,负责看着、管着莫柯,防止这个昔日的小少爷再翻出什么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