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屠注视着他的背影,一闪而过,站到了他的身旁。
“去哪?”
“前面。”
白讥翻了个白眼,对牛弹琴,“我说,你就不能多讲几个字啊?连我的葫芦都知道叫唤两声呢!在地底下苟且了五百年,还嫌不够闷么?”
“不会。”黑屠顿了一下,“你能少说几个字。”
“咦?会顶嘴了,有进步有进步!”白讥敷衍地鼓鼓掌,拽过他的衣袖凑近他耳畔,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屠屠,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黑屠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你会饿?”
“老子不当神仙了,想吃便吃!咦?”白讥夸张地张大嘴,“你怎知我要说什么?”
黑屠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听见了。”
“这地方能有东西吃么?”
“嗯。”
“够朋友!”白讥哈哈大笑,揽过他的肩膀,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走起!”
并未前行多远,便被喧嚣的人群堵住了去路,白讥本不欲理会,奈何机敏的耳朵从那乌合之众中攫取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疾行几步,指着攒动的人头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神庙。”
白讥步履不停,“你挺熟的嘛。”
“来过。”
“谁的神庙?”
未及黑屠回答,白讥便已经瞧得一清二楚了。
那是极乐大神——他自己的,神庙。
十几米的高大镀金石像,雕刻得半分也不像他,然而白讥知道,那就是他,全天下供奉的极乐之位都是这一副慈祥恺恻的德性,简直面目全非。
“这破神像有个屁用?什么极乐大神?他根本就是骗子!我们每日烧香磕头地供奉他,他呢?保佑我们什么了!保佑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
一呼百应,愤怒充斥着闭塞的神庙,所有人都在义愤填膺地嘶吼,“砸了他!砸了他!”
“你们住手!”白衣短靴的少年手持一柄长剑,只身挡在神像之前,对着蜂拥而上的村民怒目而视,“我看谁敢!”
“小子,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又如何?你们休想亵渎极乐大神!”
一个村民冲上前去,少年长剑一挥将他逼退,那村民急了,对着他破口大骂:“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滚开!莫要碍事!”
“极乐大神是最好的神仙!我不许你们侮辱他!”
“最好的神仙?哈哈哈…”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含着腰亦步亦趋地走到少年面前,用那双无泪的瞎眼端详着他,“我一家十五口…尽数丧命于这莫名的天灾,如今只余我一身孑然…我年过七旬,一生积德行善,诵经礼佛,不曾对一个人动过歪心邪念,孩子,你说…”老妇指着神像,手和嗓音都在颤抖,“他呢?在哪?”
“我…”
“滚开!”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枚石子,那孩子竟生生受住,任由鲜血从额头流下,他挺起胸膛,高声呵道:“在极乐大神面前,我绝不伤害你们,但也绝不允许你们诋毁他。”他说罢收起剑,跪了下去,“诸位有何不满,我愿待他受过。”
“孩子,你这是…何苦?”
那少年望着老妇,坚定地笑了笑,“芸芸众生,是他所庇佑的人,我,亦是众生之一。”
“这小子不识抬举,上!”
“澈儿!”
白讥护徒心切,无暇多虑,刚要出手,只见一道长鞭划过,缠绕在白澈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他从人群上方卷了出去,刹那间无影无踪。白讥见状,又退回庙门之后,扶着黑屠的胳膊松了口气,会心一笑,“好险,真没白疼这臭小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方神圣,后又惊觉不会有什么神圣,战战兢兢地安静了半晌,只听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说道:“那小孩不让我们砸神像,就有怪物将他带走了,看来这神像非砸不可…”
“没错,非砸不可!砸烂它!”
附和的呐喊一波接着一波,白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象征自己的东西从高高的须弥之座上滚落,被摔碎了手脚斩断了头颅,不知为何,见它支离破碎,他竟也觉得大快人心,仿佛这尊神像,为他分担了些许沉重的罪恶。
“决明宗,你看到地上那头泥塑的小猪了么?”
黑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明所以,“嗯。”
“知道那是谁么?”
见他面色凝重,黑屠仔细沉思良久,仍是无解,“不知。”
白讥却立马变脸,戏谑地眨了眨眼睛,“你猜。”
本性难移,黑屠顿时心中有了计较,正视前方,“我。”
“哈哈哈…”白讥捧腹大笑,“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五百年前梵玉仙人杀了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决明宗,谁知竟以讹传讹,成了流芳千古的神话故事…百姓把你塑成猪踩在我的脚下,没办法啊哈哈哈…相信我,决明宗,这不是我本意哈哈…”白讥捏了捏黑屠的脸颊,像喝醉一样笑得站不稳,瘫倒在他怀中,“屠屠,委屈你了啊,来,抱抱,不哭,不哭啊…”
他眼泪都笑了出来,渐渐没了声音,又渐渐,连笑容都消失了,只剩下干巴巴的无病呻吟,“如今,我也遭报应了…”
众人砸够了闹够了也发泄够了,放了一把火,一哄而散。黑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在他背后犹豫了半天,还是轻轻拥住了他。
白讥埋首于黑屠的衣襟中一声不吭,末了,他一把推开他,潇洒地挥动拂尘,转身便走:“我饿了。”
黑屠回首,看了最后一眼被烈焰裹挟的神像,怔了一瞬,快步追上了他。
第5章 各种不期而遇
沿街的楼牌几乎大同小异,一眼望去,尽是颓败衰靡的景象。二人随意找了一家进去,黑屠环顾四周,内里空无一人,扭头对白讥说道:“你且稍坐,我去去便回。”
“唉,屠…”
话还未脱口,眼前的人便没了踪影,白讥追到门前,不知为何,胸口下的某处,竟也觉得同这大街一般,猛地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他倚着门框百无聊赖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拉回了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不及多想,转头便朝二楼跑去,躲在一间客房的门后,暗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你放开我!我要告诉师祖,说怀安上仙擅用私刑!”
好巧不巧,白诤竟也进来了,手执他的软鞭沉璧,只是这长长的鞭子后面,还绑着白讥的那个宝贝徒弟。他全然不顾白澈目无尊长的怨怼,唤了两声,不见来人,这才想起来搭理他的师侄。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将软鞭收紧了些,平淡地说道:“别挣扎了,当心勒死自己。”
“你…”白澈哼了一声,干脆在他面前直接席地而坐,盘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