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愿不愿意。
正流逝的永远留不住,正到来的永远避不开,无论以何种姿态去迎接,佝偻的,胆怯的,有恃无恐的,甚至昂首阔步的,它才不会在乎这些,要么如约而至,要么如期离开,时间既不等人亦不迟到,冰冷又公平。
“梵玉。”
黑屠突然开口,他知道,白讥再豁达,也不得不迈过羁绊,那是他们的劫。
“嗯。”
“我们去寰海吧。”
“容我再想想。”
“去吧。”
“再想想。”
黑屠在他额头一吻,“去吧,去寰海。”
“都说了再想想!”白讥咬牙切齿地锤着他的后背,声音又闷又气,“白澈在那里有一万种可能,九千九百九十九我都能坦然接受,可唯一那一种,黑屠,万一呢?万一…”
他仰头望着他,眼睛红得像一只兔子,整整一夜无眠,他何尝不知去寰海是最好的办法,何尝不知黑屠是白澈唯一的救命稻草,又何尝不知黑屠会受伤害可是白澈会死,可他却依然要权衡。
利弊,多冷漠的字眼,曾经的白讥,哪怕在天平的一端只多出一片绒毛的重量,他都能斩钉截铁地做出选择,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爱一个人,就是徇私舞弊,就是谨小慎微,就是犹豫不决。
天平的一边是黑屠。
要是另一边不是白澈就好了。
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都不至于,如此纠结。
“你让我怎么办啊…”
“梵玉,不怕万一,不怕。”黑屠捉住他的手,鼻尖在他掌心安抚地摩挲着,他温柔地吻他,深情地注视着他,幽静的双眸中望不见委屈,只有满心甘愿。
他甚至笑了出来。
“你放不下那孩子,不去,我们不会好过。”
白讥泄了气一般,目光顿时变得怔忡,是啊,走哪一步,都不会好过。
黑屠可以包容他的言而无信,但白诤呢?白澈呢?师尊呢?这些捧他惯他宠他顺他一千年的人呢?能理解他么?
一定能的,极乐门,不允许存在怨恨。
只是他再也不会被宽恕了。
白讥苦涩地笑了笑,到头来,还是要牺牲黑屠。
他慢慢抚上黑屠那舒展的眉梢,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傻子,连我都替你不值…就这么喜欢我么?”
黑屠笑了,笑得太甜蜜,“梵玉,我爱你。”
“我配么?”
黑屠没有说话,只是笃定地点了点头,慢慢拥紧了他。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那两个手牵手的雪人,终将一同被大雪吞没,待有朝一日雪过天晴,青山褪去素裹,他们又终将一同消弭。不过好在,他们生同衾,死同椁,一世相依,圆满得无所畏惧。
寰海,自生自灭的孤岛。
里面的囚犯有两种人,死人,和将死之人。
只是浩劫过后,所有人都成为了同一种人,不知是福是祸。
白讥踩踏着累累白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浮光葫芦难得噤若寒蝉,一只老鼠从他脚下灰溜溜地窜过,白讥看了它一眼,停下了脚步。
“莲花生在淤泥之中,身上不染点脏水,是活不下去的。”
黑屠轻轻应了一声,白讥回过头,“决明宗,我一直想问你,这五个地方,你是怎么选的?”
“掷骰子。”
“掷…”白讥无语,“这么随意的么?”
“嗯。”黑屠垂眸,“事情到这个地步,是我始料未及的。”
“你不知道?”
“是。”黑屠摸了摸他的头,淡淡地笑了一下,“将那颗心置于南山灵塔,可镇压暴虐之气。只是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会偷走了它。”
“原来你慢慢悠悠地能把话讲清楚啊,呆木头。”白讥挠了挠他的手心, “那它为何钻进我体内啊?”
黑屠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与我,心意相通吧。”
他认真的样子毫无轻佻之意,白讥却骤然红了脸颊,狠狠踹了他一脚,嘴硬道:“你不是早就觊觎老子了么?五百年前你将它交给我的时候,怎么不心意相通啊?”
黑屠抵唇浅笑,“那时我以为,你想要的,是我的命。”
“嗯哼?现在呢?”
黑屠突然环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伏在他耳畔悄声说道:“在忘川河找到你时我就想,从现在开始,梵玉,我再也不会放你离我而去。”
白讥仿佛被雷电击中,浑身震颤得酥麻,那颗心融进自己身体里,却依旧被这个男人揪得死死的。他恍然大悟,这绝对是黑屠趁虚而入的阴谋,而且他明显得逞了。
“这是你的圈套对不对?你故意的!”
黑屠笑眼盈盈地任由他取闹,俯身在他微微撅起的唇上亲了一口,“你说是,便是。”
“一肚子甜言蜜语,我看你就是装老实!”白讥羞赧地抹了抹嘴,郁郁寡欢的脸上终于暂且驱散了愁云,黑屠看着他绮丽的笑颜,搂住他的腰,“走吧。”
白讥笑容一僵,但随即更为夸张地抬起了嘴角,他哈哈干笑两声,攀上黑了屠的肩膀,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背我。”
“好。”
聒噪的梵玉上仙一路无言,黑屠感受到一点濡湿,可那人倔强又好面子,他摇了摇头,装作视而不见。
“就是这里。”
“嗯?”白讥从黑屠背上跳了下来,绵延无际的海岸线,水中漂浮着无数腐烂肿胀的尸体,但他无心理会这些凋敝的走肉,他们早就死了,活着的时候就死了。
“脏东西,在这?”
即便知道了那是什么,他还是习惯称其为脏东西,让黑屠嫌弃的东西,他就嫌弃。
“嗯,不远。”
白讥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不那么紧张,他甚至不敢环望四周,他怕看见白诤。
如果他们不在,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们在…
如果他们在,白讥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做好准备。
逼黑屠无怨犹地接纳恨之入骨的东西,逼他无怨犹地做回恨之入骨的自己,实在太残酷。
“梵玉,你果然来了。”
白诤的声音宛如一只巨大的铁锤,轰然将白讥敲得支离破碎,他惛懵地站在那里,狼狈得不像一个神仙。
直到有人牵起他冰凉的手,那人温暖的声音传入脑海,他才回过神来。
“梵玉,不怕。”
白讥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师兄,澈儿呢?”
白诤警觉地盯着黑屠,“他来做什么?”
白讥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只有他能救澈儿。”
白诤薄唇紧抿,收回了沉璧,“随我来。”
“嗯。”
寰海的高地上,有一座垒砌的砖楼,早前住的是看守流放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