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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条河如何会那么宽?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可靠近对岸的每一步都分外艰难。如何会这么艰难呢?要见上那个人一面,为什么会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
他在困惑与矛盾中不知疲倦地向前,是一如既往地固执。那个青色的影子就在那里,不曾走动也不曾离去,那分明就是等待的姿态。张衍暗暗咬牙,刨开那些阻碍自己的水浪,最后竭尽全力伸长手臂,手指一把抠在对岸的岩石间,将整个身体带上了岸。
四面说不清飘着的是飞花还是飞雪,那张端然带笑的脸就这么掩映在一片素白之后,目光是张衍熟悉的温和与静默。
张衍怔怔地与他对视片刻,没由来地觉得可笑且自嘲。自己所有的精疲力竭,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能离这个人更进一步。可这双眼睛里除却居高临下的笑意外再无更多的情绪,仿佛一早便笃定,自己能来到他的面前。
“是真的吗?大师兄。”他看着他,冷静却又有些出神,“你说的那些利用我的话,是真的吗?”
齐云天微笑地注视着,缄口不言。
张衍上前一步:“我也是你手中的棋子,是吗?”
齐云天望着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那样一种凝定不动的温存却教人生不出丝毫暖意。
张衍像是被这样的沉默激怒,突然间大步上前,一把就要抓住那拢在青袍大袖间的手腕,却猝不及防地抓了个空——那个温柔含笑的身影在他伸出手的同时蓦地化作苍白细碎的飞花四散开来,扑入他的怀抱。
他还来不及抬手,便与那最后的残影失之交臂。
“大师兄!”
张衍猛地睁眼,手还停留在那个挽留的动作上。身体找回实感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竟是从未有过的不安。
他自法榻上起身,微弱的珠光照亮他在昭幽天池的内府,四面的一切俱是熟悉的,可他看在眼中却只觉得空洞,找不到半点实感。他转过头,壁上挂着的“上清天澜”四个大字意兴飞扬,是他昔日的笔墨。一旁还挂了些装裱细致的道经,上面的笔迹方正而克制,一字一句都足见工整。
他静默半晌,抬手按在眼前,似不想被这些外物迷了眼目。
唯有一股柔和温暖的力量潺潺流过心头,平定着他此刻起伏的情绪。
齐云天翻过一卷谱册后,转而再另一份文书上批注了几句,抬头叮嘱面前待命的周宣:“昭幽天池难得有这样一桩喜事,去灵机院那边打个招呼,一应有需皆不得短了。至于一些礼制之事,便教上明院的人一并帮衬着。那位韩师侄虽迎娶的是碧羽轩言掌门之女,但也不可怠慢。”
周宣一概应了,想了想,终是忍不住道:“恩师对这门婚事很上心?”
齐云天顿住笔,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为师倒也想为你操这么一份心,可当初那几门亲事都是你自己回绝了的。”
周宣一噎,脸涨得通红,也不知心中的秘密被齐云天瞧出来了多少,只将头埋得更低。
“你张师叔如今入主十大弟子首座,又逢魔劫在即,正是人手稀缺之时。”齐云天继续低头料理手中事务,“碧羽轩虽是小宗,但若成了这样一门亲事,日后自然是昭幽天池的一大臂力。你张师叔不似世家那般姻亲缔结关系深厚,许多事情多有不便,门下弟子与小宗门结下鸳盟,乃是为长远计。”
“弟子明白了,多谢恩师释疑。”周宣喏喏点头,“那弟子这便去了。”
“去吧,待理好了贺礼的单子,先送来为师过目一番。”齐云天合上一本批阅完毕的谱册,随手翻开了另一本。
周宣领命退出了凉亭,齐云天不做声地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后就要继续审阅手中的文书,却忽地心有所感,转头看向某处。
——张衍不知是何时来的,也不知来了多久,一身衣纹繁密庄正的玄袍在风中飞扬不定,他伫立在竹林小路的深处,与他遥遥相望,身后是一片竹影青涛,浩渺烟云。齐云天微微眯起眼,几乎觉得是否是自己恍惚了一下,但随即,那个挺拔的身影便沿着青石小道一步步来到他的面前。
“刚要找你,不曾想你倒是先来了。”齐云天搁下笔,微微一笑。
张衍在凉亭的玉阑干上坐下,转头看着他:“哦?出什么事了?”
齐云天翻出一份紫光院呈报的文书,摊开与他:“你那门下弟子韩佐成与碧羽轩的婚事已是报上来了。你如今乃是十大弟子首座,也该按一应的规格操持才是。”
张衍不过随手翻翻便放到一旁:“大师兄日理万机,何必在意这些繁琐之事?昭幽天池那边随便张罗一番也就是了。”
“我就知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想着找你议论两句。”齐云天笑了笑,“毕竟是你的弟子,你这个当师父的口中不说,心里也是记挂着的,自然盼他好好娶上一房如花美眷。何况……”他一语未毕,便被张衍猝不及防地一拽,搂入怀中。
“怎么了?”齐云天并不推拒,只隐约觉得这个怀抱来得比以往更紧密了一些。
“……”张衍一点点收紧臂弯,这一刻怀抱里的实感终于让那颗不曾安宁的心冷静了下来,那些抵在唇边的话语终是被咽下,只剩下一句低笑地揶揄,“没什么,只是想着我那徒儿一场婚事都张罗得如此风光,那他日我若要迎娶齐真人,岂不是得以天地为聘才不算失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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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水真宫小龙虾 更新于:2018-05-02 18:4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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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四
天一殿内依旧是昏黑一片,睁眼醒来时难辨昼夜。
张衍能感觉到枕边那个人犹自在沉睡,薄弱的呼吸就像是一潭池水轻起涟漪。他侧过身,循着感觉拨开齐云天散落了一枕的长发,试探着吻上那截裸露在外的后颈。唇沿着脖颈的曲线一路往下,最后停顿在颈窝处那个多年都未曾愈合的咬痕上。
他目光微凉,随即撤了亲吻,伸手将那具早已熟悉透了的身体拥入怀中。
齐云天被他的动作扰醒,略有些无奈地一笑,回手抚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要?”
“大师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张衍将那只手按在脸侧,低头吻过对方的耳背,“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还是说师兄其实想再……”
齐云天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制止他往下再说。
张衍揽过他的腰身,让那脊骨分明的后背紧贴自己的胸膛,他不讲道理地抱紧这具身体,以此填补梦中那种巨大的落空感。
“怎么了?”齐云天能够觉察到他的反常,并不拒绝他的动作。
张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顺从与温柔,在那些床笫之欢间也任由自己索求。是的,齐云天从不拒绝他,偶尔的迟疑与抵触仿佛也只是因为生性的端庄与矜持。他从未想过,那份矜持之后,是否还掺着其实并未情动的漠然?
会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