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搞坏了脑子的更难应付,当然也更惹人厌烦。
卓远山看见了应遥的皱眉,但他现在不会像前几年那样因为他的反感而感到失落,他冲应遥笑了一下,从容道:“我知道阿遥不喜欢这个,但它毕竟有用不是?”
应遥握着自己抱打不平的剑,有点儿走神地摸着它的护手,救俗剑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小声说:“他这样子,是入魔了吧?”
“还没有,但快了,”应遥心不在焉地回答救俗剑,“如果他说的是实话。”
卓远山低头打量着的虚弱地趴在自己身上的红雾心魔,颇有耐心地等着应遥的回应。
心魔断裂但没有被烧毁的触须正往它身上粘,因为应遥站在门口,这些红雾都是从窗户挤进的梭舟,挤挤挨挨地占据了半个梭舟的地方,把心魔裹得看不出形状。
应遥站了半晌才开口缓缓道:“你这心念原本就是入魔后的道心,我虽然没遇到过心魔,但我也知道心魔最善引诱。它既然已经叫你回忆起过去的道心,所以你迟早会重新入魔,对吗,卓世叔?”
卓远山得到了试探的结果,他确实成功地从心魔设置的幻境里脱身,面前的应遥是真的,然而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叫心魔如愿以偿——心魔希望他重新回到他那扭曲的“非我”道道心上,因此它一路迫使自己反复杀死“应遥”,借助他让自己回想起来那时生杀予夺的快意。
卓远山了解那时的自己,他的确会像应遥说的那样,迟早被心魔引诱得再次入魔。
他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阿遥,你会信任我吗?”
不等应遥说话,心魔先前的质问已经先一步从他的心底钻了出来,像一把被火烧红的刀子伸出尖拨弄他心头的嫩肉,每找到一处缝隙刀尖就狠狠插进去把它掀开,他被自己的怀疑抽打得四处淌血,但心魔的问题仍旧像滚烫的刀尖扎向他。
“他不信任你……他也在利用你呀。”卓远山感到自己听见了心魔的声音,“除了你自己,还有谁会爱护你?你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你真的喜欢这样吗?”
卓远山没有办法回答心魔的任何一个问题,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儿,感到自己头晕眼花,像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子一样被吹出了奇怪的动静。
应遥没能立刻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信任他什么,他的停顿被卓远山当成了沉默和不愿回答,他苦笑一声,自问自答道:“是我痴心妄想,说了蠢话,你不可能信任我。”
应遥茫然了片刻领悟过来,冷静道:“我确实不相信你现在还能战胜心魔。”
卓远山垂下了头,无声地想:如果我现在入魔,这秘境里就只有我和阿遥两个人,如果阿遥想离开秘境,他注定不能对我做什么,而我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我还可以得到他……一小段时间。等到出去后木已成舟,至少在我入魔这件事上谁都无可奈何。但阿遥回到入世剑宗后,我不仅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更可能被他的师门联手追杀。
他又想:而如果我眼下抑制住心魔,在离开通天境之前能成功地维持住现在的状态,阿遥也不会因此对我多一分优待,离开通天境后我同样没有什么机会再和他相见,只是少了被他的师门追杀而已。既然阿遥不肯相信我能战胜心魔,我又何必……
鲲鹏几乎近在眼前,因此卓远山没有想不能离开通天境的可能性,他在心里把两种选择过了一遍,“如何、如何”地重复了一会儿,发现其实自己也对如何胜过心魔毫无头绪。
卓远山并不害怕心魔,但这个毫无头绪仍然在于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心魔猛地吸了口气,把自己的一部**体塞进了他的丹田。
心魔把心塞进去的一部**体和原本蜷缩在卓远山丹田后面的那一部分融为一体,卓远山的灵力从边上的经脉里流过,仍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反而是心魔感觉自己被心念烧了一回后的虚弱感在慢慢减退。
“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心魔故技重施地扔出一根触须,诱惑他道,“如果结局没有差别,得到你想要的总比得不到好,对吗?”
卓远山承认这一点,但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的心魔的帮助。
心魔笑了起来:“当然,当然,”它重复道,“你当然不需要我。”
“我只是你把事情搞砸后的一个选项,”它桀桀地笑了起来,这回声音直接在卓远山耳边响起,它像一个亲密的老朋友快活地说,“就像你当时发现你失手杀了你父亲一样,你可以在我怀里逃避事实。”
卓远山最后看了一眼缠绕在自己腰腹上的心魔,心魔的一半身体在外面,一半身体已经扎入丹田,半个梭舟的红雾过分活跃地翻腾着,已经忘了刚才被心念烧灼的痛苦。
卓远山抬起头:“但我可以度过情劫……应遥!”
剑修不等他说完,毫不犹豫地抬剑刺向他的眉心,杀人剑夹在恻隐剑意中,转瞬便冰冷的剑芒就碰触到了卓远山的皮肤,不等剑尖刺入实处,脆弱的皮肤已经被锋利的剑意刺伤,流下一线细细的血迹。
卓远山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叫喊,上身向后倒去,缠在手腕上的长鞭上扬击在应遥的剑身上,把剑尖打离了原本的朝向,应遥手腕微转横过剑刃,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痕,又滑过鬓角,割下了一小截头发。
“何必惺惺作态,卓世叔?”应遥冷淡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剑修的一击力道用尽,他荡开剑刃退出了梭舟,脚尖微微点了一下地面腾跃而起,避开了卓远山掐法诀设在梭舟门口的火焰,不等跃起的上升之势止住,将救俗剑交至左手转过身来,剑尖吐出一道剑意横扫过整个梭舟,将它劈为上下两段,露出了里面的床和桌子,还有倒塌的书架下散了一地的书。
卓远山已经不在梭舟里,侍剑童子出现在应遥身后,举着双臂努力收紧剑阵,应遥似有所感地向前一跃,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凭空张开一张火焰构成的满口尖牙的嘴,向他做出进食的动作,一击不中便瞬间溃散,化为无定型的流火扑向应遥。
应遥并不擅长阵法,唯一知道的“画地为牢”剑阵还是因为这个阵法入世剑宗的掌令弟子必须会的,但他用来布阵的材料都不太好,最多困住卓远山一刻时间,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向侍剑童子投去两枚质量上好的灵石,头也不回地向鲲鹏的方向飞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应遥御剑向上而去时被毁了个彻底的梭舟才刚刚向下落去,卓远山隐匿了身形,不知道身在何处,侍剑童子举着剑呆立原地,等到应遥飞出去七八丈,才后知后觉一样磕磕绊绊地跟上他。
“‘入世’道修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禁行不义,禁冷眼旁观,禁以己律人,我一个‘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