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兰照旧来到花园里，为了给土壤增加肥力，他提着一个小铁桶，翻过对面山坡，去羊群中拾粪。

海卡丢下做了一半的卷子，从窗户上跳下来，拿着一把小铲子悄悄跟上了他。

偌大的平原上，除了几棵绿树，就只剩下一些小羊星星点点分布在远处，海卡站在山坡上，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变小，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平原很大，他在西北角，海卡在东南角，呈一条对角线，他们一起捡着羊粪。

风吹过浅浅的草丛，约兰一弯腰，海卡也跟着弯腰，大大的草帽遮住了他的脸庞，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咩——”兰兰从羊群中走出来，衔着一根草，在海卡周围转悠，海卡温柔一笑，把铲子放在草地上，它自己蹲在上面，拉了一坨新鲜的养羊粪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海卡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

海卡望着远处的身影，心里想到，要是那个兰兰能这么乖巧就好了。

“糟了——”

他刚一转过头，就看见一个人被小铁桶绊住，整个人飞了起来，然后脸部着地，直直倒向一坨还冒着热气的养羊粪。

“扑哧——”海卡憋不住了，已经笑到变形，约兰似乎已经放弃挣扎，趴在草地上，翻了个身，一手捶了捶自己胸口，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夕阳西下，两个人提着小铁桶，一前一后走在山坡上，前面一个影在拉得老长，海卡踩着他的影子，亦步亦趋。

“约兰！你怎么了？”

奥尼尔太太正好做了晚餐，端着到院子里的小木桌上，见他头发凌乱，脸上和T恤上都脏兮兮的，惊讶地问道。

“不小心摔到羊粪上了。”

约兰低着头，非常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在厨房煎薄饼的桃乐斯发出了爆笑，挤了一整瓶沙拉酱出来，外面几个人也已经笑到癫狂。

“你怎么回事啊？”佩恩大叔将椅子稍微拉开，“你要不先去我家洗个澡吧，他们家这个水管好像有问题，水太小了。”

一说起水管，海卡和奥尼尔太太就不约而同偏了偏头，约兰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才想通了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水小，而是因为海卡是油画，不能大量淋水。

“好啊。”他抓了抓头发，接过钥匙，从篱笆那边翻过去。

海卡皱了皱眉，放下叉子，对着奥尼尔太太说，“佩恩大叔个子太小了，约兰恐怕穿不了他的衣服，我去给他送一件新衣服吧，上次设计那个牛仔衣还有吗？”

“好像还有一件啊，其余都被订完了。”奥尼尔太太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二楼工作室，你去看看。”

于是，这天晚上，约兰拥有了第一件牛仔衬衣，湿漉漉的发丝贴合着脸部线条，看上去别样清爽。

“还在生气？”

海卡倚在门外，把玩着一根响铃草，朝里面问道。

约兰在卫生间里洗衣服，水流声混合着人声，不太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事实上，他这些天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内心有很太多事情，实在是难以面对。

“我还是讨厌你。”约兰拧干衣服，扔进单车里，准备拿回去晒。

海卡顿了一下，缓缓起身，声音非常平静，“我知道。我只是想问你，这个周末，小镇街上会举办一个小型演奏会，你来吗？”

“不知道。”

约兰丢下这句话，整个人消失在夜幕里。

第14章 夜路

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海卡一个人蹲在院子外面的阔道上，夜色如同他一样，静谧无言。

“为什么想忘记他？”

“因为太痛苦了，和他一直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就算每天拼命追赶，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后悔了吗”

“嗯。”那个十几岁的背影，几缕金发垂下来，在睫毛上留下阴影，他停顿了好久，才听见一阵叹息声和抽气声，“后悔了为什么没有追上他，我真的爱他，这件事没办法撒谎。”

那个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来了，海卡一手静静倚着头，这是17岁的爱德华·弗朗西丝的记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海卡摩挲着手臂上那枚拨片，不仅心疼起这个神秘人物。

“如果我也追不上约兰，是不是也真的失去了这个朋友，永远？”

海卡想到这，猛然起身，在夜路中奋力奔跑起来，月色皎洁，隐隐可以看见他转向的背影。

他从来没有在夜间出来过，两旁道路那些大树，温柔又寂静，影子浅浅一层，以至于他路过时，会产生一种时间慢下来的错觉。

越跑越远，两旁田地里那些庄稼，高低起伏，玉米杆成群，连接着一整片青菜群，辣椒簇结网，穿过丝瓜藤架，他一直往前跑，风声划过耳际，配合着加速的心脏，仿佛奏起一曲温柔摇滚。

“约兰！”

终于快追上那个身影了，他两手叉腰，弯下身子大口喘气，声音非常响亮。

前面那个人急忙刹车，身子半转，回头看来人。

“追上你了！”

海卡一步步走向他，清秀的脸庞逐渐清晰，约兰站在原地，感觉前面风裂开了一条线，将他吹向自己眼里。

“这么晚了你干嘛？”

他见海卡加了一件夹克外套，鼻子微红，联想起上次他飘在水里的情形，略略偏了偏头，“感冒了？”

“嗯。”海卡点点头，走上前去，双手几乎要拥住他脖子，将一个手写的单子，放进了他的牛仔衣帽子里，“这是演奏曲目，你一定要来，有首歌要唱给你！”

约兰被他这一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伸手拿出帽子里的曲目，上面有十几首曲子，其中第七首空着，备注里写着：演出时再揭晓。

“知道了。”约兰半坐单车上，嘴角不自觉上扬，伸出两根手指一挥，“快回去吧，风有点大。”

海卡面对着他，往后倒退着走路，笑容纯真，“真的哦，你一定要来！”

那是他一生从未走过的夜路，也是另一个人心动的开始。

那天夜晚之后，他们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海卡依然能感觉得到，他心里有很多心事，无法一瞬间解开。

今天，菲利又来到了他家。

“海卡，我遇到难题了。”

他背着一把琴，来到了院子里，海卡正在院子里吃早餐，右手捧着一本琴谱。

“怎么了？”海卡塞下一块面包，喝了一口果汁，翘着二郎腿看着他。

本次小型演奏会，菲利也有参加，作为一名制琴师，他对吉他演奏只是略懂皮毛，他参与第一首曲目的伴奏，这首曲子虽然很简单，但前奏和间奏部分，融合了切弦技巧，对他来说有点苦难。

第15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