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锐的近乎歇斯底里:“你的报应?你的报应太轻了!有人为你承担了二十多年的怨恨,有人为你离婚为了你死,你这一生多顺意啊,可我呢?!我的人生里有一瞬间是好过的吗?你作了一辈子现在跟我讲报应,你身边所有人都因为你得不到好下场这到底是在报应谁?!”
气氛空寂的仿佛隔了许久之后都还有回声。
眼前的人长久没有说话。温言整个人发泄过后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脑袋在极度的激动之下疼的厉害,心跳剧烈的仿佛要跳出胸膛,眼前一阵一阵晕眩发白。她不停的深深呼吸,也难以克制几分。
良久,她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神色疲惫,声音冷淡到了极点。
“你走。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
苏唯安静的看了她许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起身走出了房间。
她在门外站了半响,最后离开酒店,在路边扬手打了辆出租车。
“去机场。”
苏唯心不在焉的往窗外看着。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方城市,这边的冬天她很不适应,干燥又凛冽,雾霾很重,天儿总是灰蒙蒙的。道路两旁的树一路往后退着,全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机。
她忽然想到,这么多年,林安是怎么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
心里突然收紧,沉得难受。
她对她的那段婚姻一直心怀很大的怨恨。她跟程晋被双方父母硬生生的拆散,又各自被迫跟他们觉得合适的人选结婚,因为是不情愿的开始,不管另一方怎么付出她都觉得不够。婚后她一直在寻找机会离开,第二年的时候单位有出国学习的机会,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她以为这是她终结这段婚姻开始新生活的机会,却不想突然查出身孕。
她父亲知道后单方面跟她的领导拒绝了出国的名额,不管是她跟他讲道理、歇斯底里的反抗、还是跪下来恳求都无济于事。她消沉了一段时间,甚至期间还吃过两次药,可这个孩子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她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把所有的怒火和怨气都发在了她丈夫身上,他却只当她是孕期的情绪波动,一直好脾气的忍耐着。
生产的那天她痛苦的恨不得死在手术台上。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女儿她看都不想看一眼,看着她丈夫爱不释手的模样她只觉得极度的烦躁,她跟他之间又多了一个牵绊,她不知道这样一来又要跟他生活到什么时候,她对这个孩子既愧疚又怨恨,不知道到底要怎么面对她。
而且孩子的出现也根本改变不了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在一次又一次不断升级的争吵之后,她原本的愧疚也逐渐全都消磨成了恨意,心里也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尖刻又冷漠的对待着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以此暗暗报复和宣泄着自己的不幸。
她基本上从来没有带过孩子。林安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隔了很久之后才学会叫妈妈。她小时候模样十分可爱,总是很安静但又是爱笑的,她每次叫妈妈的时候她都不敢亲近她,看着她天真稚气的一张脸,她会觉得自己残忍又丑陋,却又忍不住的想就是因为她的到来,自己才又一次被困在这不幸又无望的生活里。
这种状态之下每个人都活得十分痛苦,直到最后两个人撕破脸皮吵了一架,场面已经闹得十分僵硬难堪,他才终于同意离婚。
但原本就薄弱的母爱并不会因为婚姻的结束而突然泛滥。她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淡薄,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也就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漠视与逃避。
从小学到初中,每次她去学校,几位老师对于林安的评语都非常相似:不爱说话、非常内向、不合群、心思敏感、想法有些偏激。她一直都没当回事,只觉得长大了就好了,直到林安高一时出了那件事,她才意识到她性格问题的严重性。
事情当时是程晋处理的。事发之后她本来只是觉得内疚,但在林安休学之后整个人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程晋才告诉她,那件事根本不是正当防卫。林安把人叫到酒店里,事先准备好了器具,是完全有预谋的犯罪。只不过对方运气好,没有被捅到要害,拣回了一条命,又有前科在,这才能最终判定为正当防卫。
那一刻她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带林安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私下跟她说,她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有自杀的倾向,最好时刻有人看着她。
那是她们母女两个相处最久的一段时间。但大部分时候林安也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在外面心惊胆战又不敢做出什么举动刺激到她,每次只能借着叫她吃饭吃药的名义进去看她一眼。
这样难熬的状态持续了有一个多月,林安的状况似乎逐渐转好。有一天下午,她突然主动提出了换一座城市读书,以及改名字。
她不懂心理学抑郁症这些事,但模模糊糊觉得这应该是病情转好的趋势,是表示想开始新的生活。
林安最后去了她的老家,杭州边陲的一个小城。她的户口单独分了出去,按照她个人的意愿,最后选择了她那未曾谋面的外婆的姓氏。再后来她提出学音乐,又考去了北方的大学,这期间一直很少主动跟她联系也很少回家,从前的事没有人再知道,她似乎就这么逐渐从抑郁症里走出来了。
苏唯也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但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冷漠了这么多年的母女感情很难再修复,她们两个都是不善表达的人,这十几年的经历也决定了两个人根本做不到敞开心扉的交流。她不知道林安怎么想的,她是有心缓和她们间的关系,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这么别扭又尴尬的沉默着。
林安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她大二,她很清楚的记得是晚上十一点三十分的飞机,那天她特意早早起来把她的房间打扫好,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还有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一切都计划的很好,结果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事了。
她发信息告诉林安自己有事不能去接她了,让她先打车回家。等事故处理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她匆忙赶回去,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桌子上有一个手提袋,里面有一条裙子,是她常穿的颜色,也是她喜欢的质地和款式。
那之后,她的女儿再也没有回过家。
第76章 等待
化妆师回来房间收拾工具。
温言长久的坐在椅子上愣神, 脸色苍白而消沉, 长发一直没有梳理过,显得有点儿凌乱。
化妆师收好东西, 犹豫了片刻,低声问她:“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家?”
温言木然的摇了摇头,声音低哑而飘忽:“我想去看一眼我的婚礼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