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和我承认吗？！”庚桑眯着眼睛，神色可怖地对着宁姬说到。

宁姬神色如常：“我想等的，不是这样的你。我愿意等待千年万年，等那个少年太子的转世，而不是现在的妖主庚桑。”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可是还有你的国家，你的朋友，不是吗？最主要的，还有你那颗自私的心。”

“你！”庚桑被气的青白色的脸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就像个怪物。宁姬淡淡地看着这个人：她怎么会相信，眼前这个恐怖的人是她的夫君呢？

“可哪怕我觉得你不是庚桑，哪怕我认为你变了，我还是在为你着想，为你办妥一切，为你做一个好的妖后。也许这在你看来是背叛，但是我一点儿也不怕。”

“庚桑，我们收手好吗？”宁姬终于有了一些悲伤的神色，扯住了庚桑的袖子。庚桑的看着这样的宁姬，眼中飘过一丝不忍，可还是被无尽的深邃给吞没了。

“妇人之仁！”

庚桑决绝地拂开了宁姬的玉手。

他决绝地放开了这双初遇时无意握住的柔荑；放开了那寒冬中为他掌灯归家的温暖；放开了最后的少年时温柔。

庚桑放开了宁姬。

这一刻，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死得彻底。

宁姬看着自己放开的双手，苦笑了下：“我明明知道，你根本不会领情，不会明白我的用意，我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庚桑阴狠的眼神隐没在阴影中，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的妖后病得太重了，恐怕还是不适合出去，你且安心在这里养病吧，我会常来看你，你在这里休息久一些，别让我担心你。”

说完，庚桑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并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用力地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就要大步离开。

“我说，我给你写了信。”宁姬端坐在案前，不舍地看着那一小株秀气的金银花。

这句话成功地停下了庚桑的脚步，但是他并没有转身，只是停在了原地，面对着那一扇合上的门。

“夫君，见字如吾……”宁姬的声音缓缓响起，依旧是柔柔的，没有任何力量，但是不难听出这话语中的疲倦，甚至有些虚弱，夹杂着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和一种无力感。

庚桑再次合上了双目，静静地听着。

“许久不见，甚是思念，不知你在那边可是安好……”就这样说着，宁姬的声音竟然染上了一丝哽咽，或许是心中压抑地太多了，尽然在这一刻想要释放出来。

又或许是想起了那个离开叶赫国的黄昏，微风轻拂，袅袅炊烟，她走了，在陈公公的注视下，在所有他们曾经的美好回忆里。

走了，就再没能回头。

“是夫君……教会了我成长，给了我人间情爱。”宁姬流畅又熟练地说出了来，一切都好像是在心里熟悉了很久很久，所有内容早已铭记于心。

“……如今，我听你的，就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说不定，又会在哪里再次见到你呢？”宁姬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几乎就快要听不见。

庚桑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飞快地睁眼转身，似乎是怕如果晚了一会儿宁姬就会消失不见。

可是往往你当下里最害怕的事情，很有可能就会发生。

比如，庚桑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转身，宁姬就已经快要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庚桑飞奔到宁姬的面前，扶住她柔软的，缓缓下滑的身体。

宁姬眼角的一滴泪水就这样随着她躺下而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是她似乎就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只是囿于那一字一句中不肯出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快停下啊！”庚桑叫喊道，但是他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干涩的眼中是愤怒，害怕，悲伤和守不住的无能为力。

宁姬双目无神，身体已经接近半透明的状态，她的裙角已经开始化为燃烧的灰烬，慢慢地一点一点向上面蔓延，空中的飞灰开始向窗外飞去，和大雪缠绵在一起。

“……宁姬，我、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回来，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回来啊！”庚桑哀求着，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宣泄悲伤。

“长风知我意……我便托它将心意稍给你……”宁姬勉强抬起手指，蜷缩的玉指伸向窗外的飞雪，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她的眼中是渴望，是解脱。

终于，那一眼惊鸿的面容也开始慢慢燃烧起来，灰烬越来越多，庚桑用力地在空中抓着，想这样就能把宁姬留下来，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就连灰烬也在躲着他。

原来，她就算灰飞烟灭，也再不想留在自己身边。

宁姬笑了。

这是这几天她第一次笑，也是她这一生的最后一次笑容。

她笑得异常灿烂，让庚桑忍不住想起了叶赫国历一百一十九年那场花灯会，当时她站在河岸上，放完花灯祈福之后，她也是这样笑着。

她那时候说，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那今天，她又了却了什么呢？

或许是在失去的那一刻，庚桑才能回忆起来过去美好的种种，就像定格住的画面似的，一张一张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美好回忆，缘尽时候，越仔细，越伤人。

庚桑的眼中流不出泪水，于是悲伤化为心头血，从眼眶中一点一点地落出：泣血。

宁姬的眼神渐渐涣散，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就这样模糊不清，手指延伸处是窗外的大雪，也变得一色，世界都快融为一色。

她太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地轻快了，有些欣悦，也有点不舍。

宁姬目光的尽头，好像又看到了暮色尽头的青山绿水，前面是如旧的东风亭，荷塘中是不曾变过的锦鲤；后园子里的侍人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开心地向她行礼。

前方是朱红色有些破旧的宫墙，宫墙前站着两个人，最右边俯身而立的是爱操心的陈公公，他正对着自己露出友善的笑容。

那边的是申屠贵，他负剑独立，见到自己笑着向自己拱手。

宁姬伴着阳光转头，却看到宫墙上的金黄瓦上露出一个少年的头，正目不转睛地呆呆瞧着自己，眼神中全是惊艳之色。

宁姬温婉地笑开，她抬起手，少年跳下来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握，就在也没有放开。

他们一行人，一堵墙，一个国，一段往事就这样留在了暮色深处，留在了不知谁行过的山水间，留在了无人知晓的岁月中。

宁姬走了，她就在庚桑的怀中灰飞烟灭。

他哭嚎着想把宁姬揽入怀中，却拥了个空，点点灰烬都争相往窗外涌去，消失在这年冬天的初雪中。

“叮铃——”一个清脆的响声在庚桑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