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你……要走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天怨儿有些紧张，其实这些年，她恨过所有人，却从没有恨过她。

“对，我会将我所有的法力和修为都给你，但还不是现在。吕涯若是愿意教你，你便用心的学，他的许多法术都是受我点化。等到时机成熟，那神杖就会自己来找你。”

“有朝一日，相信你会比以前的我更加厉害。只是你要记住，永远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有多强大。有弱点是好事，这会让别人以为能够钳制你，只是千万别学我，那般猖狂。”

她已经转过身，黑色的背影将她显得异常的消瘦和孤零。天怨儿心中不舍，可她又不敢表露感情，她只是淡淡的问，“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大概不会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诀别。其实我原本想把我的记忆也给你，这样也就免得我跟你说这么多，更能免去你许多的苦修。可是这样的记忆太沉重，十几万年来它承载了太多。你还很年轻，不该如此催促你苍老。你有你的人生和牵挂，但我该跟你讲故事也说的差不多了。”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意。她的笑总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诡谲，可她却尽量把自己显得郑重，嘱咐道，“你总归也是要努力的。”

天怨儿听了脸一红，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确实比任何人的打击和讽刺都要让她羞愧千百倍。只是也不敢信誓旦旦的豪言立誓，只能暗暗的在心中下定决定。

悬于半空中的烛火，灯芯已经快要燃尽。她轻轻地一挥手，那盏小灯便消失了。几乎是在同时，她人也走了。

天怨儿看着空荡荡的离人亭，心中百感交集，只觉的怅然若失。

其实她的现身弥补了天怨儿对于亲情的缺憾，感觉她是一个特别可亲的人，仿佛这些年所受的痛苦和委屈都不值得一提。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再惨一点，换得她温情一顾已是十分满足。

天怨儿终于想起，那个在耳边告诉她往生咒的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那个会在危难之时不惜现身保护的，也是她。在她极度脆弱下，说出惊世之语的，还是她。

原来她一直都在护着自己。

她没有吞噬天怨儿的神识，也没有要天怨儿供养，甚至她都没能借到一方清静让她休养……她却用怜惜的双眼看着天怨儿，觉得欠了她，对天怨儿满是心疼和歉意。

天怨儿还坐在那里。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原本的沉黑里泛着一点青光。慢慢的已经能看见天际的红，星光黯淡了，月亮也变得小而透明。

“走吧，再不走神君就要回来了。”

天怨儿一转头，是逆天鹰，他挥洒在翅膀，等着天怨儿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天怨儿有些好奇。

“在你偷偷跑出来的时候。”

“你一直都在？”

“对！”

逆天鹰隐身的本领非常厉害，当初就算她长姐一开始也没能察觉。可就算天怨儿自己感觉不到，但身为刑天之神的她一定是知道的，可她为什么没在意？

天怨儿出生的时候，逆天鹰不过是颗蛋，还未破壳而出。只因他是禽，生长便自然比她快一点。他不可能与刑天之神有什么渊源，可是逆天鹰却仿佛神秘的知道一切，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问你个问题。”天怨儿打量逆天鹰，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逆天鹰白眼，“你不是一直在问！”

“雷神是你的主人，还是我是你的主人？都说坐骑最是忠心，尤其你还是一只苍鹰。可我怎么感觉，你的心一直偏向我？你要是喜欢我，我就不嫁给雷神了，嫁给你可能还舒服自在一点。”

逆天鹰扑闪了一下翅膀，天怨儿吃了满口的灰，跺着脚气急败坏。

“你再不走我就走了，神君问起来你自己想办法。”

·

还未到锦庭殿，雷神已经站在那等着他们，先是瞪了一眼逆天鹰，随即才问天怨儿，“去哪了？”

“你管不着！”天怨儿虽是这样说，但到底有些心虚。原本她是很激动的，很想跟别人讲，她见到了刑天之神，而且她还跟自己讲了那么多的事情。可是唯独能诉说的人却不是雷神，她跟他说不出口。现在面对雷神，内心的情感就更复杂了。

逆天鹰一扇翅膀便不见了，留下天怨儿独自面对雷神。

天怨儿并不理会，只是继续往回走。她想着灵倩来孤山这么久，不知是否怀念人间的美好。只是她原先也一直是在宫廷里生活，并不懂人间的热闹，在这里她反而更适应。

“站住，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雷神一把就将天怨儿拉了过来，而且是以极其不雅的姿态。

天怨儿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到底还是倒了下来。她大喇喇的不管不顾，直接就在雷神的腿边坐了下来，反正难看大家都难看。

雷神嗤之以鼻，抬腿将她踢到一边，“就这点本事。”

可他话音刚落，天怨儿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我若诚心要学，你可愿意收我为徒？”

天怨儿把心一横，与其转□□四的想着措辞，索性择日不如撞日。这次她是下定了决心，拜雷神为师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虽然他们是平辈，但雷神师承老祖又得刑天之神的点化。更如阿姐所说，雷神的法术已是登峰造极，能与他称之为对手的确实很少。

再者，除了雷神怕是也没几人愿意诚心教她。若是被人知道她在下苦心修炼，又恐引起忌惮与猜测，在孤山反倒是最安全的。

雷神盯着天怨儿看了许久，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以前兴许还能一眼看透，现在她不说他却猜不透了。看天怨儿这个样子，心里肯定是有事的。他怀疑是逆天鹰与她说了什么。但逆天鹰一直追随着自己，能告诉天怨儿多么要紧的事呢！

“收徒就算了，教你几招垫个底还是可以的。”天怨儿难得向他开口，从来她想要的他不会真的不给。他并没有像天怨儿以为的取笑她，也没有说任何打击她的言语。

可是突然他转念一想，邪魅的嘴角带着笑意，“但是有个条件，从今以后你得要睡在我的房里，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许反抗。”

天怨儿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她还以为她放下脸面，他能认真一回。她看着雷神，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不答应？那就算了，我还以为你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能有多大的决心。”雷神的笑变得完全不怀好意。

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为什么连刑天之神都会爱上他？还是从前的他并不是这样的，就像人间的大显王。他能燃起她如同槁木一般的心，那时的她对他是动情的，所有的一切也是心甘情愿的。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