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后面摆了张空椅子。
不过没人演奏。
冯长河所坐,是排列成扇形的乐器的扇坠位置,仿佛是整个乐团的指挥。
而面前的人。
冯长河盯着他,他除了声音经过变声外,还带着一副小丑的面具。小丑脸的表情是夸张的狞笑,和周围涂鸦的风格倒是很一致。
他穿了一套肥大的黑袍黑裤,带着帽子,罩住了身体的全部特征,连鞋子是否增高都被裤腿彻底挡住了。
不过从唯一暴露的一截脖颈,能看出是男性。
冯长河看到他这样子,反而放松了许多。一个着装打扮极致夸张的人,是带有一些表演欲的,他们内心往往并不会很出格。
被一直盯着,面前人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丑面具,确认扣好了。然而还是被继续盯着,一个破面具有什么好盯的?他不耐地转身,走了几步,坐在一台钢琴面前。
两个人远远地坐着,小丑面具伸指按上键盘,敲出几个单调琴音。
随着清脆琴响,他问:“小E在你面前是不是表现的还挺可爱的?”
冯长河没回答。
“你对她是不是动心了?”
冯长河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没回答。
小丑面具自顾自开口地说着:“呵,可爱漂亮的姑娘当然招人喜欢。但小E跟你只是玩玩的,她太无聊罢了。所以我给你的第一个建议是,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了。”
又“咣咣咣”敲了几下钢琴,不成曲调,冯长河听出来了,他其实不会弹。
敲完后小丑面具又说:“我们的工作不容人出差错,作为一个消遣,请你不要影响到她。”
冯长河望着钢琴后的那个假面具,声音很清晰:“如果只是玩玩,我为什么会影响到她?”
“呵哈,自作聪明的人啊。”小丑面具敲着钢琴哼了一声:“昨天她有一项工作需要完成,因为跟你玩差点耽搁了。如果再有差错,她自己可就惨了。你不会理解的,永远也不会,真的。所以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是,为了她好,请慢慢远离她。”
冯长河只是问那个关键问题:“那这个工作耽搁了么?”
“差一点。”
“所以没有?”
小丑面具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冯长河点头:“那就好。昨晚确实回家太晚了。”
小丑面具猛然扣上了钢琴,狠狠一磕,毫不心疼。然后他站起来,走到架子鼓面前坐下了。
他伸手拍了一下碎音镲,“嗡”的一响震颤在屋子里。
颤颤的余音萦绕了一会儿,然后消失了。这时冯长河开口问:“你对我们的行踪都很了解,你和世界是什么关系?”
小丑面具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碎音镲,直到它从晃动到不动,他却始终没有回答他,似乎愣神了。
冯长河又问:“你认识她很久了么?”
小丑面具终于有动作了,他轻轻耸动了一下肩膀,然后——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蹦擦擦擦噼里蹦......”
他埋头在架子鼓上一顿乱敲,剧烈地摇头晃脑,仿佛浑身都在使劲。
像是平静海面突然起了飓风海啸。
敲了几分钟后,他立刻手脚同收,坐直了。他变得异常安静,歪头仔细听着,直到最后一丝余音消失。然后他才慢慢说:“我和小E啊,是同事。”
尽管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又尖又锐,但还是能听出他这句话说得很轻。
冯长河有点失笑:“你们单位的人,戏都这么多的吗?”
小丑面具坐在架子鼓前,各种各样的鼓面镲面伸展出来,金属包着黑边,像是给他安上了一双诡异变形的翅膀。
他又不说话了。
冯长河觉得,他只是找人把自己带过来了,具体要说什么,其实他还并没有想好。
冯长河提示:“你还有第三个建议么?”
小丑面具立刻看他:“有。”
“下次最好不要再见到我了,否则你可能就不好了。记住了,我叫F。”
“还有么?”
“有。不要告诉小E我找过你。”
冯长河没有点头,所以没有答应他。
小丑面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行了,你把布袋自己罩好吧,让人带你回去。谢谢配合奥。”
冯长河站了起来:“你说完了的话,我有句话告诉你。”
对方带着面具,所以冯长河直视着小丑那狰狞的眼睛,“你或许认识了世界很久,也很了解她,但你说得并不对。”
“不是她选择了我,而是我选择了她。”
他的声音很沉稳,像是脚下坚实的土地,之后一切情愫都将根生于此,脉脉绵延。
或许世界找上他的初衷,真的是好奇想要玩一玩。他也有过动摇,有过推拒。但在那天晚上,他看着自己下身遗留的红痕,听着浴室的水声,心却突然坚定了。他决定打开封闭多年的心扉,决定给自己定下责任,他要认真地去付出努力,他要一步一步走向她。
世界做的,仅仅只是找到了自己。
但人海茫茫啊,既然相遇,就努努力,别在浪潮中走丢了。
他的心从那晚起就静了下来。
是他,选择了她。
小丑面具坐着没动。
或许没听懂。
冯长河淡淡一笑,从地上拾起布袋。他抖了抖布袋上的灰。
那道尖锐的机械音却说话了。
“你吃过河蚌么?”
冯长河转过头。
“河蚌肉又软又嫩,全靠坚硬的两片壳保护起来。如果不是死了,你见哪个晒在大太阳下的河蚌会主动打开蚌壳吗?”
冯长河还没说话,机械音又问了。
“你见过野生的猎豹吗?”
又是自问自答:“长得挺像猫的呵,不过到底还是凶猛的野兽。你见哪个野生猎豹会自愿住进动物园吗?”
冯长河皱起眉,望着他的方向。
但小丑面具显然不想再交谈了,他说完后立刻掏出一个对讲机:“谈完了,人给送回去吧。”
他搁下对讲机后,双手举到小丑面具的红脸蛋边,对冯长河做了个手势。
冯长河还没反应过来,铁门被突然打开,几个混混冲进来,几人钳住他的胳膊,一人把布袋兜头兜脑给他罩上了。
冯长河没有挣扎,那人套布罩时拳头磕在他的下巴上,冯长河咬住牙,感觉自己腮侧一阵酸疼,嗡嗡直响。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手势,是让他自己提前带好布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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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长河在路边下车后,还没站稳,车就猛地加油开跑了。
冯长河伸手揪下头上蒙着的布袋,咳嗽两声,发现自己站在小区门口的街道上。
下午时分,阳光灿烂。这时人们要么在家中小憩,要么在岗位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