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说简直是场浩劫天灾,所有人都不得不避进船舱以免不小心被坠落的石笋砸到,上游阿离的结界破开致使积水回流,下游水流便突然暴涨不少,就在纸船被河水冲刷不断即将重回滚滚激流中时,叶航抱着阿离发狂了似的飞箭般掠进了船舱。
“回来了!”老勇和王大头惊喜交加。
雷玲儿大喜,立刻将小心保存的纸符将舱口一封,“走!”
伏波汹涌,水浪翻滚,泛着暗光的单薄纸船瞬间就被拽入虚无漆黑的暗河,奔腾急流中,船身猛然颠簸,一起一落之间,众人几乎都被抛上半空,先前的震动使地壳下这洞窟出现多处崩塌,不时有石块掉落击中船身,水势如此汹涌湍急,险隘中,每一个旋涡转折有可能船覆人亡,小小纸船似乎脆弱到随时能被迅猛激流当场撕碎卷翻,可险象环生中,它如风中之叶,看似无力,却能随波逐流,起伏盘旋于浩荡浮波,而每次落石砸下或撞击山壁,便见船身微光一闪。
只是舱内几人就有些难以坐稳,几乎滚成一团,终于在一次擦过河间石笋后,水流稍缓,雷玲儿立刻燃起火折查看。
火光一亮起,她便怔住了。
怀抱阿离靠坐在一侧的叶航俊美脸上一片空茫,全身颤抖得像个赤足走在冰天雪地中的无依孩童,黑猫伏在他脚下,已不再叫唤。
蜷缩在他怀中的阿离银发委地,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枯叶,气息微弱已极,大伙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她垂落于地的手。
片刻前还是清丽无双的她,这会竟已满头银丝,脸上布满细微的皱纹,并且,这细纹还在不断加深。
几人都惊呆了,从来不知一个人可以一下子变得那么老。
“这是怎么——”王大头震惊莫名,但刚开口便被雷玲儿含泪止住。
她已看出阿离的脉息极弱,生命力已快走到最后。
本就身受重伤,在救了叶航和刘楚楚后,又以血为咒化符为船送大家离开,最后熬尽真元施出大法诛灭了所有阴家残孽,这一切,都加速了阿离生命的流逝,至此已油尽灯枯,便是大罗金刚也救不回心脉寸断的她了。
原本还在庆幸这一趟虽惊险却甚是值得的老勇被这沉重事实打击,一时竟忘了悲伤。
叶航被火光惊醒,收紧手臂,慢慢将头埋进阿离发间。
怀中轻若无物的这女子,面冷心慈,生性仁善,自幼孤苦,亲缘决绝,一生行事,却从来都是为己着想的少,为他人着想得多。
“阿离..”叶航闭目,两行热泪滚落,滑过他高挺的鼻子,又滑过他的俊美的下颌,轻轻落入阿离如云银发中。
见他这样,雷玲儿悲不可抑,熄火扭头不忍再看。
黑暗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深邃,隐约夹着刘楚楚细微的低泣。
洪流茫茫无尽,浪花湍湍,急流如斯不分昼夜,薄薄纸船随流而适,飘摇在这片神奇浩大的古洞窟中,摸着黑,也不知飘了多远多久,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不知尽头的浮波乱流,再后来,船身几次自水中浮起飘向地洞空隙,又投入另一处水流,深渊里涌动的茫茫迷雾,渐渐消散在身下不知名的地穴中。
直到船身被山石搁挡,有微光透进,雷玲儿轻轻撕开血咒已渐黯淡的符纸,发现已身处浅流,外面隐约可见两侧参天峭壁,山势奇秀,暴雨过后巨寒气温将处处山林都化作了无尽止的坚冰,合着远处山巅皑皑白雪一映照,透出逼人的寒。
峰峦攒雪簇,冬意寂寞。
晓色虽昏暗,天,却是已将亮。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写文的时候一直在听古风曲,什么千年风雅,百鬼夜行抄,什么苍穹之声.....边听边写很有感觉。
那啥,先申明,这不是大结局,不要给我寄刀片,谢谢。
阿离太可怜,我也舍不得让她就这样消失,还有最后一章大结局,视心情可能会带个小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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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道
自纸船中出来,众人已被暗流带到了不知远至何处的深山。
四望下,溪河岸岩奇突,周遭巨峰并峙,高耸云端的峰顶白雾围绕,宛似仙境,这景色寻常难以得见,然万山寂静,穷目冰封,不多时,竟又有大雪漫天鹅毛样嗍嗍落下,气温暴寒,举步维艰,幸而叶航一身刚烈阳气热源不断,冷极时靠近他身侧便不觉寒意,方没被冻僵在某处山缝。
如此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冰天雪地里勉力走了半日,也还未走出第一个白雪茫茫的幽深谷缝,而叶航怀中的阿离满头银发已全然转白。
她看上去是那样苍老,面颊遍布纹路,皱纹如同干瘪橘子的厚皮,唇色惨到异样,气息时断时续,身体轻冷,像具死尸一样,如果不是胸前还有起伏,任何人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是大家又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雷玲儿不顾真力大损,强用银铃与寨姥千里通意,得来的却是‘生死有命,避无可避’几字。
叶航试过割出腕血滴喂她口中,也曾试过将体内热阳之气导入那冰凉透彻的身躯,然而阿离体内经脉已寸断,阳气受阻难以渗入,无论如何竭力催送,直至丹田剧痛欲裂,也无法游转她半点生机。
没有人敢去看叶航的眼,因那眼底的绝望太过深刻,让人望一眼,就只觉凄然心酸直透骨髓,再看一眼,仿佛自己也都不想活了。
一路全是冰雪隆冬的遮天密林,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行至薄暮,老勇几人身心俱已到极限,再挪不动半步,至此,叶航的心几乎已空到了没有,只剩一点微明的神志还在提醒着他,便是要陪阿离一起魂灭不存化做齑粉,也要先将因自己而来的这几人送至安全之处方可。
望了望身后相互搀扶早已疲极的四人,他默然寻了一处山洞停下,是夜,背对洞口为众人遮挡洞外寒风,闭目运功下,小小山洞渐渐温暖,老勇几人身上带伤,分食了仅剩的一块饼干后不多时便昏睡过去,唯叶航紧抱阿离望着洞外不断飘落的雪花沉默不语,黑猫低低呜咽,伏在他脚面。
凌冽寒风吹在后背,却又如何比得过心间绝望冰冷?凝视着阿离枯老面容,心中五脏六腑痛如火烧,抱着那干瘦身躯的双臂也忍不住微微发颤,过了一会,只觉面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原来不知不觉间,满脸泪水已变作冰渣。
怔怔出了一会神,他慢慢闭上眼,俯身将脸埋入了阿离枯涩白发。
半梦半醒间,前世今生的记忆纷至沓来,一时梦见坐在大青树下的小阿离手捧盈盈小果听他吹奏不甚熟练的竹笛,笑颜清透可人到让他心酸,一时又梦见那日他与阿离行走山间,夕阳无限姣好,他摘下一朵树上不知名的清花攒于阿离如水乌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