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准备叫人坐上车,黑暗里哔哩一声,叫张钊慌得不不行了。
“你饿不饿啊?”苏晓原猜他该饿了,俩人没吃晚饭就过来,张钊顾着安慰何安,倒是自己吃了一顿,“我给你剥花生米儿啊。”
然后是一只手,掬一小把老奶奶花生米。手很白,花生米儿也很白。
张钊不敢看他,接东西倒很顺手。“谢了啊……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家。”
“嗯,你骑稳点儿啊,再吓唬我,我跳车。”苏晓原扭一下坐上了,却比来的时候放心。张钊这人就是嘴坏,爱怼人,其实……也挺好的。
“你心里摸摸正,我什么时候舍得……吓唬你啊,我都……我不吓唬人。”张钊这回蹬得特别慢,半天没等到后头的人搂自己腰,就咳了一声,“你可别摔啊,我是骑车稳,可这路不好啊,万一有个坑啊大包啊什么的,颠着你你可别叫唤……”
苏晓原看着俩人的影子笑了,笑完傻乎乎地抿嘴。“你胡说,来的时候这路好着呢……给,你骑稳了,我给你剥着。”
张钊自己骑死飞经常耍帅,俩手大撒把的时候都有,彪得很,现在掌心像黏在车把上,紧抓不放。“那我松一只手啊,你怕不怕?”
“不怕,你骑车稳,摔不着我。”苏晓原往前伸手。
骑车的影子慢慢撒开车把,和苏晓原影子里的手碰上,接走了那几颗老奶奶。“……谢了啊,其实我不饿。”
“不饿才怪。我可喜欢这个,在南京的时候老吃。我大姨还会自己炒花生呢。”
“我小时候也老吃,后来我妈管得严了,我爸不敢给我买。我爸特怂,什么都听老婆的,可我妈特烦,什么都要管着。”张钊咂摸着嘴里的滋味,“你别老给我剥,自己也吃啊。没想到闹怎么晚,你家里人催没催啊?”
苏晓原已经给陈琴发过微信了,说在同学家里吃饭。“没,我妈经常夜班,家里就我和我弟弟。你吃,你多吃几个,我在何安家都吃饱了……吃了好多萝卜干。”
晚上何安怕学霸饿着,把早上的剩粥给热了。张钊心里头有火,一口吃不进去,倒是苏晓原心大,坐在餐桌前用小勺,喝了一大碗。
顺便把盘子里的辣萝卜干清光,还把碗给刷了。
“吃呗,我以前找他来也吃那个。”张钊笑着说,抬头是清朗夜空,星星倍儿闪亮,月亮还倍儿圆,“那是他爸妈从环卫局带回来的。”
“啊?环卫局还发这个?”苏晓原没接触过社会,像个头一回探查民情的公子,听什么都稀奇,“那我是不是把叔叔阿姨的菜吃了?”
张钊又接一把花生米儿,嚼着,继续给仙鹤科普民情。“不是,这几年国家重视环卫这部分了,餐饮也好,早餐的榨菜吃不完能带回来。他家里不是有个大儿子嘛,叔叔阿姨老往回带,一小袋儿一小袋儿的,单位也不管。你看吧,何安瞧见你爱吃,下礼拜能给你带一口袋来!”
“真的啊?那可别给我带,我不缺吃的。”苏晓原往嘴里送了一颗,拿门牙咬着吃,“班长,我觉得你今天……特不一样。”
“是吗?”张钊不明显地直了直腰,“还行吧,表现一般。那你觉得……我凶不凶啊?”
“挺凶的……往后咱俩,再加上昌子,多帮帮何安吧,他家太不容易了。”苏晓原把手里一小把吃完,擦擦手,突然想告诉张钊一件事,一件和今天毫无关联的小事。
自己的事。
“我今天……其实是头一回坐自行车,你可别把我摔了啊。”苏晓原喜欢迎风吹的感觉,像快跑,头发都被吹乱。
张钊心里噗地破了个肥皂泡儿,满脸都是小水珠。“啊?从前没人带过你啊。”前头有个减震带,他赶紧嚷嚷:“呦呦呦!前头震啊你扶稳了!”
苏晓原赶忙搂他腰,搂紧了再震还挺有趣的。“大姨夫以前说带我,结果大姨怕我别脚,就没让我坐过。”
“这简单啊,你要想学我教你。”张钊心里噗通通的,叫水珠砸懵了,比爬珠峰还紧张,“我、我买个新车教你。”
“我不敢,教不会我。”苏晓原看着悬空晃荡的右脚,有些恨它。
要是它能走,自己也可以跑步,就说不当个体育生,那一定也是个跑步很好的男生。要是它能使劲儿,自己也学自行车,天天骑车上下学。和小运一样,骑个特别酷的死飞,唰一下拐着弯儿的刹车,比谁都快。
可恨完之后苏晓原又感谢它,要是它真废了自己连走都走不了,别这么挑剔,人得学会知足。他感谢右脚,右腿,还有每一只脚趾尖儿加厚的袜子。
张钊不懂自己的一番好意为啥被打回来:“有什么不敢的啊,我扶着后座又摔不着你。”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情绪,想折腾,恨不得把车一停,现在就教他。
“我不行,骑车我……我头晕,平衡差。”苏晓原随便编了个理由,可确实着迷于风里快跑的肆意轻快,“我也喜欢坐车,你……”他不敢说,因为自小很少提要求,但张钊的痛快让他放心,“你要是不累,明早接我来行吗?”
说出来,苏晓原紧紧抓着张钊的运动衣,才发现他的橙色背心那块儿有一层白。
是汗,是他下午跑步出的汗,干透之后凝固成类似盐粒的东西。
他不禁又被体特生的努力震撼到了,这是跑了多少啊,真像陶文昌说的,是个跑步牲口。
“真让我接啊?”张钊深呼吸,怕后座的肥皂泡儿被震碎了。可他又想摆谱儿,不想叫小仙鹤觉得自己好说话,他说什么自己都答应。
“你家多远啊,太远了我可不管,早上我得训练。”说完张钊后悔了,干,要万一特远怎么办,自己装的逼,反悔多没面子。
苏晓原还当他真问,急得想说具体住址。“不远,我走就10分钟,你骑车快的话几分钟就到。”
“那行,勉强接你一回。”张钊立马答应,还觉得自己这一招耍得倍儿棒,“抓稳了啊,快到学校了,你给我指路。”
没多一会儿,张钊望着苏晓原指的高板楼,心里不禁发出质问。你丫这破楼就不会建远点儿吗?离学校这么近很不科学啊?
“我家就这楼,你记好啊。”苏晓原没带过同学回家,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能叫同学回家一起写作业的人,上小学自己被孤立,班同学互送新年贺卡都没人给他准备。
“记得住,你上去吧,我回学校还车。”张钊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这时候张叔儿肯定下班了,还个屁。
“那我走了啊,明早你早点儿来,我借你抄作业。”经历了一晚心惊胆战,苏晓原对体育生有了好多改观。他没接触过这帮练体育的男孩子,从前学校里也有,但都是重点培养的文体两开花,傲气得很。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