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缓缓掀开眼睑,神色慵懒地有些木讷。
她起身来,将手上的金烟斗搁后,上前凑着薛鹤嗅了嗅,眼神流露一丝避让,喃喃自语,“你身上亦有不俗之气,你是天界的人。天界来的人呀,这里不欢迎。”
她顿声,见来人打扮不俗,锦缎金饰,已然一副富贵做派。瞄见薛鹤手中金扇,她又道:“你一生富贵,金银不缺。既然要过路,不如将手中金扇赠我?”
此人倒是识货,一眼便相中薛鹤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薛鹤没有理会,只是将手中扇藏好,道:“此地六界皆可往来,为何天界不能来?”
“那为何魔修之人就不能留在这里?”那老板忽的苦笑,原本就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妩媚,她自嘲道:“魔道也好,天道也好,该来的不来。”
薛鹤众人面面相觑,满脸茫然。她在此地,原是为等一故人来。
话音落,她打量起了一进门就说话的陈家霖。陈家霖被盯着看了一眼,便吓得躲到薛鹤身后去了。
那娇俏的小老板对着他又是一笑,转而渐渐笑声戛然而止后,她撇过头在薛鹤和雀榕之间来回打量。
片刻后,她却盯着雀榕看了许久,“往前走是邺城,往后是徐州,这里可不是人能待的地方。你们误入此地,我不怪你们,走便是了。”
“敢问阁下可是青姑?”薛鹤礼数直至。
青姑瞧他,“是又如何?天道之人,不为求财。若是别有所求,我亦自身难保。不如哪里来,回哪里去。”
“我等前来流舍,是为寻人。”薛鹤说。
青姑撇过头去,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你是天界之人,我不帮你。”
第12章
青姑的直言拒绝,显然与天界有过瓜葛。
薛鹤脸色一黑,一时不知自己竟然如此不讨喜。
雀榕上前又是鞠了一躬,礼数尽致,“闯入贵地唐突了,我等确实是来寻人。敢问青姑,那陈府的下人阿四,你可认得?”
听闻这名字,青姑浑身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金步摇头上来回晃动,她明眸相睐,“认不认得,你们找我何事?”
“阿四跟的陈少爷,前天夜里死了,死相凄惨。”雀榕解释道。
“前天夜里……”青姑举着金烟斗吸了一口,渐渐吞云吐雾。
薛鹤继续追问,“青姑可是知道什么?我等二人被阿四在衙门上状告诬陷,我等见他神情古怪,特来查看一番,绝无恶意。”
青姑凝眸,斜了他一眼,停下手,“我同你讲,你可应承我一件事?”
“何事?”薛鹤问道。
“阿四的事,你们想知道的,我皆可以告知一二。不过——”青姑迟疑,缓缓指着雀榕,对薛鹤道,“我帮了这小相公,我要这小相公亦帮我找一个人。”
薛鹤不解地看着青姑,他们几人来此,就小郎君的身份最为普通,为何偏偏是他?
“你帮你找。”薛鹤说。
青姑摇摇头,微微抬起下颚朝着雀榕一点,“我只要他。”
“好。”未等薛鹤回话,雀榕应道。
青姑错愕地看着他,“小相公真是好胆识,不问问是什么人?”
“青姑既然说了,必定是我能找到的人。”雀榕伸手作揖道。
青姑放下手上金烟斗,释怀地笑了笑,“阿四是我流舍之人,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薛鹤看着陈家霖,陈家霖却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二人挤眉弄眼,半响没吭出声来,青姑自言道:“其实阿四是个好孩子,自小在陈府给陈少爷做书童。他的父母葬在这里,每逢告了月假,他便会回来看看。可这次,他回来之后就跟疯了似得。”
“疯了?!”陈家霖诧异道。
薛鹤觉得奇怪,替陈家霖问出,“他不是好好的么?”
“是疯了,失心疯。真是个小可怜。”青姑停滞,又自嘲道,“不过住在流舍这种地方的,也没有不可怜的。”
薛鹤正想追问,雀榕却见青姑拉下了脸,便拦住他,自己替他开口,“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这话到了雀榕嘴里,仿佛撒了蜜似得,声音酥软,就连青姑听了也收起脸色。
青姑微微仰起头,好似在思索什么,“好像是昨天早上,阿四来敲我的门,兴致冲冲,高兴地跟什么似得,说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了,以后大家都不用受苦。”
“被人收买了?”薛鹤回过头正巧与雀榕四目相对,“陈府家的少爷死了,陈老爷不出面,管家不出面,偏偏让一个下人来告案,这本就不合常理。”
陈家霖在一旁辩解:“不!不会的!阿四同我如手足,定是为了帮衬我!”
“或许要见了阿四才能知道幕后之人。”雀榕对薛鹤说。
青姑倒是没有听他们谈话,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器,玉石还挂在她细长的指缝中,她浑身上下,每一件都足矣让流舍这些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青姑忽然又低声笑道:“这个傻孩子,要什么金银财宝我没有?”我给他们,可他们不要。
二人对视许久,像是相识多年的同伴,许多话,尽在无言中。
薛鹤朝着雀榕点点头。
雀榕亦是回了一眼,转头对青姑说:“可否带我们去见见他?”
吸了一口烟,青姑慢慢吞云吐雾,“好。”
疏忽,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力把门边的窗推开,日光浮现,外头依旧黄沙飞扬。
青姑道:“你们还是在我这小店歇歇脚吧,天快亮了。待午后风沙停了,我便带你们去找他。”
薛鹤见雀榕一脸疲态倒是疏忽了,点头应允青姑。
青姑将众人人带到楼上客房去,瞧了一眼陈家霖,只给分了三间。
楼上客房不比楼下落魄,上头干干净净,算不上豪华,却也是应有尽有的。
薛言居左厢房最左,然后是雀榕,再往外走才是薛鹤,薛鹤离楼梯最近。
薛言为薛鹤铺好了床,便回自己房间歇息去了,顺便为他带走了陈家霖。
躺在床上翘着腿的薛鹤,将手枕在脑袋下,一边用扇沿敲着唇边。他不需要休息,也不觉得累,只是如此躺着确实无聊。
此时,他也不能去打扰小郎君休息。
忽然放松下来,让薛鹤更加认真思考了这两日来所发生的所有事。
先是他追衍鹿至此,在山林中遇到小郎君。那晚连夜大雨,小郎君一人只身冒雨采花回去。他见小郎君命盘奇怪,怕是衍鹿行凶,便随了一路,跟进了邺城,跟着到了他的住处。夜里下着雨,他无处避雨,小郎君给他递了把伞,什么都不说就进了屋。
随之待到第二日,城里便传出命案,他们二人被衙差带走。
然后,二人明目张胆“越狱”、夜探义庄、花斋被查